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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网消息（楚天金报）
文图/记者胡诚 通讯员 张剑 罗杰雄
9年前，独子被人围殴致死，他和老伴悲痛欲绝。然而，主凶一直在逃，他和老伴约定，一定要在有生之年，配合警方找到杀害儿子的凶手。9年来，他无数次扮成货郎，走村串寨，行程万余里，为此倾家荡产……潜逃9年的主凶阿勇被警方抓获。
看着儿子的照片，鄢尚鲁和老伴泪水长流。
为了寻找杀害儿子的凶手，鄢尚鲁走过了9年艰辛路。
生日宴上，“喝”出噩耗
浑浊的眼泪，顺着游水莲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鄢尚鲁赶紧从老伴手上将贴有儿子照片的相框抢了下来，“儿子都没了好多年了，叫你不要老去想他，你偏要……”鄢尚鲁拿着相框背过身去，自己却哭了起来。
9年前，当鄢尚鲁夫妇在医院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欢乐便远离了这个家庭，而眼泪却常与他们相伴。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的女儿也在2003年病故，只给他们留下一个小外孙。
“好在，凶手已经抓到了，我们的儿子也可以瞑目了。”8月2日，已年过六旬的鄢尚鲁对记者说。
9年前，他们的儿子小华被一伙人殴打致死。
那是1997年9月3日。中午，武穴市民主路一个酒店内，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武穴市动力机总厂职工晓斌（化名）为庆祝自己20岁生日，在这里订了两桌酒席，宴请自己的20余位同学和同事。当时，晓斌在黄冈技校读书时的同学阿勇、阿峰、阿来、阿伟（均为化名）等人坐一桌，而他同车间的同事小华等人则坐另一桌。当日，晓斌吹灭生日蜡烛，众人唱完生日歌后，一帮年轻人立即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晓斌的同学和同事开始互相敬酒。但谁也没想到，晓斌的一位姓王的同事和他的同学阿来，为敬酒的事发生口角。这时，一旁的小华见阿来与自己的同事争吵，他一下跳起来指着阿来等人喝道：“你们狠什么？”他的一番“酒话”立即引起阿勇和阿峰等人的不满，但碍于主人的情面，双方的冲突没有继续发展，生日宴会却因此不欢而散。
小华万万没想到，他会因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而送命。
当晚8时许，阿勇、阿峰、阿来、阿伟4人从环城路经过时，发现小华独自一人在闲逛。想起白天的遭遇，4人立即产生了报复念头。他们冲上前去将小华围住，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见对方人多势众，小华转身就逃，阿勇4人则在后紧追不放。
最终，小华被4人追上，在对方的围殴下他当即倒地昏迷。后来，他被好心的路人送往武穴市人民医院抢救。
鄢尚鲁夫妇跑到医院时，看到的已经是儿子僵硬的尸体。后经法医鉴定，死者小华“系钝器击中后脑致脑功能衰竭而亡”。
含泪追凶，告慰亡灵
老年痛失爱子，鄢尚鲁一家面临的是灾难性的打击。
自儿子死后，原本高大健壮的老伴游水莲便一病不起，整整卧床8个月。原来75公斤的体重剧减到不足45公斤，瘦得不成人样。吃饭、洗澡都要鄢尚鲁料理。由于整日以泪洗面，她的双眼几近失明。
鄢尚鲁96岁的老母身体一向健朗，曾来回走数十里山路到仙姑山游玩，吃饭都用大碗。但那天中午，老人家正捧着大碗吃饭，忽然听到孙子被人打死的噩耗，老人当即仰倒在地，6天后撒手而去。
一连串的打击让鄢尚鲁头发斑白，他差点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但是，难道就让儿子这么白白死去吗？
案发后，武穴警方迅速成立破案专班，缉拿凶手。鄢尚鲁更是天天都往公安局跑，恨不得立刻抓住歹徒。经过调查，警方很快锁定阿勇、阿峰、阿来和阿伟4人为作案凶手。这4人当时都只有20岁，除阿勇是蕲春人外，其余3人均为浠水人。
9月4日，听说小华被打死，阿来和阿伟在亲友的陪同下向武穴警方投案自首。当日，两人被刑事拘留，但阿勇、阿峰2人在作案后像从人间蒸发一样。因缺乏线索，武穴警方虽多次组织警力进行追捕，但都无功而返。由于阿勇、阿峰不能到案，已到案的阿来和阿伟被取保候审。
主犯逍遥法外，鄢尚鲁和老伴在极度的痛苦和焦灼中挣扎。因怕睹物思人，儿子生前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都随儿子一同火化。但儿子的照片他们还保留着，虽然明知看到照片会更加难过，但他们每天都会把相框擦拭得干干净净，“看看儿子的照片，也给我们留个念想。”鄢尚鲁说。
鄢尚鲁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翻开影集，在那里寻找儿子的一颦一笑。每次，他都感觉儿子似乎还在，并对着他微笑，亲热地喊他：“爸爸、爸爸！”每天早晨睁开眼睛，他神情恍惚，总是在想着：儿子回来了，就坐在对面……
一天，亲友们担心他忧伤过度，吃过晚饭后，拉着他到附近的街道散步。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小华被害的那条街道，鄢尚鲁一时触景生情，儿子惨死的一幕又袭上心头，他的心像被谁撕扯着一般疼痛。
那天晚上，鄢尚鲁再次失眠了。脑海中总是闪现着儿子的身影，他总感觉儿子在告诉他：“爸爸，我死得好冤啊，你要帮我抓到凶手啊！”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主凶，让儿子瞑目。”鄢尚鲁一下翻身坐起，把老伴也吓醒了。“老头子，人海茫茫，上哪里去找啊？你又上了年纪，万一……”老伴流着泪劝阻。
鄢尚鲁也深知其中的困难，但面对警方侦破工作一时陷入僵局，他已经无法眼巴巴地等下去了。
“在我们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杀害儿子的凶手，让儿子含笑九泉。”鄢尚鲁和老伴约定。这天一大早，他抹干眼泪，离家而去，踏上了追查凶手的漫漫征途。
装扮货郎，走村暗访
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凶手呢？鄢尚鲁首先想到去阿勇和阿峰的家乡探听消息。阿勇和阿峰肯定是躲起来了，最有可能知道他们行踪的就是同村人。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置办了一副货郎挑子，装扮成货郎走村串寨，探听凶手的踪迹。那时，他和老伴均已下岗，平日靠捡破烂为生。家中的一点积蓄原是准备留给儿子娶媳妇用的，现在，他把它变成了“追凶经费”。
为了节省费用，他尽量不坐车，有时挑着担子一连走几十里的山路。脚上打了水泡，肩膀磨出血来了，晚上睡觉脱衣服、袜子时，衣服、袜子往往粘着皮肉，扯下来时钻心地疼痛，但他都咬牙忍着。为了儿子，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蕲春县蕲州镇二里湖村阿勇的家乡，鄢尚鲁每天摇着拨浪鼓，向村民们兜售货物，伺机打听阿勇的情况。渴了，他就向村民讨口水喝，饿了就吃自带的冷饭和干粮，晚上就借住在村民家里。一天、两天过去了……鄢尚鲁没有打听到阿勇的任何消息。
一个星期后，鄢尚鲁又一路挑着货郎担来到浠水，打听阿峰的下落。“您家，需要什么货吗？便宜卖。”每到一户村民家里，他都先热情地和别人打招呼。他的东西卖得便宜，又有耐心，态度也好，村民们很快就和他混熟了。这次，他没有急于去探听消息，而是先和村民们建立关系。
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鄢尚鲁无数次来回奔波于武穴、蕲春、浠水之间，却没有得到任何有关阿勇和阿峰的消息，反而为此花尽了家里的积蓄。每次他带着失望和疲惫回到家，老伴就心疼地劝他：“老鄢，别找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啊！”“如果不找到凶手，我们在家里坐等，可能活不了多少时间。你放心，我现在感觉精神很好。我相信，只要多下功夫，就一定会有奇迹发生。”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鄢尚鲁又开始了他的寻凶之旅。寻凶，已成了支撑两老好好活着的最大动力。
其实，就在鄢尚鲁四处打探凶手踪迹的同时，武穴警方也一刻没有放松抓捕工作。1999年1月16日，武穴市公安局再次成立追逃专班，全力追捕阿勇和阿峰二人。
很快又是两年时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2000年12月10日，鄢尚鲁通过浠水一位村民之口，终于打听到阿峰可能藏身广州的线索。喜出望外的鄢尚鲁立即赶赴广州，几经周折，终于摸清了阿峰可能藏匿的地方。回武穴后，他立刻将这一线索报告给追逃专班，专班民警迅即驱车赶往广州。
就在专班民警准备对阿峰实施抓捕时，阿峰经其家属做工作，主动向警方投案。至此，杀害小华的4名嫌疑人已有3人落网，只剩下主凶阿勇一人尚未归案。
由于主凶阿勇长期不能到案，阿峰等3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被变更强制措施，造成此案无法侦查终结。
眼看着杀害儿子的凶手落网却不能得到法律的制裁，鄢尚鲁内心像水煮油煎般难受。想起自己这几年付出的艰辛，心有不甘的他再次踏上追凶之路。
他再次来到蕲春找到阿勇的家，这次，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阿勇的父亲得知他就是小华的父亲时，一下跪倒在鄢尚鲁的面前，恳请他的原谅。“如果想得到我的原谅，就赶快让你的儿子回来投案自首。”鄢尚鲁说。此后，他又多次往返蕲春，但阿勇的家人坚持说不知阿勇的去向。此时，多年的奔波已让鄢尚鲁家一贫如洗，他有很多次因无钱住宿而露宿街头。
时间一晃到了2003年，当鄢尚鲁又一次来到阿勇家时，出人意料地，阿勇家人都说阿勇已经死了，还拿出阿勇“生前”托人带回的一封“遗书”作证。“遗书”上说阿勇在广西、四川打工时患了胃癌，已不久于人世，让家人不要找他。
对这样的“遗书”，鄢尚鲁当然不能相信。可等他此后再来阿勇家时，阿勇的父母也不知去向。
情报队长，去做“生意”
当时间揭开2005年的年历，此时距小华被害已近8年。8年来，武穴市公安局长已换了三任，但警方一直没有放弃对凶手的追捕，追捕民警曾多次前往蕲春阿勇家，并先后前往浙江、深圳等地抓捕，还将阿勇上网全国通缉，遗憾的是都未取得成效。
当时，正值全国公安机关掀起“开门接访”的热潮。2005年8月23日，鄢尚鲁来到武穴市公安局开门接访的现场，面对武穴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王少斋，他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自己儿子被害，因该案主凶在逃，嫌犯一直未能依法处理的情况。
“老人家，让您为案子操心了这么多年，是我们工作没做好。您以后不用再辛苦了，请相信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听了鄢尚鲁的哭诉，王少斋局长安慰说。他当即召集分管刑侦工作的刘辉耀副局长，局党组成员、刑侦大队长田勇等人开专题会议，研究部署对在逃嫌疑人阿勇的抓捕工作。经研究决定，由刑侦大队情报队队长杨奎负责主侦此案。
8月25日至29日，杨奎化装成生意人，多次深入到阿勇的家乡开展秘密调查。一知情人告诉杨奎，阿勇可能在福建省福州某娱乐场所当保安。获知这一线索后，杨奎立即向王少斋局长作了汇报。
8月30日，根据局长指示，情报队队长杨奎、技术队队长张定雄等驱车奔赴福州。杨奎等冒着高温酷暑，不分昼夜地奔波于福州百余家歌舞厅、夜总会和酒吧。但一个星期后，专班民警失望而归。随后，包括局长、刑侦大队长在内的7名局领导成员，又先后带队前往深圳、浙江、江苏等地侦查，仍一无所获。
光阴在鄢尚鲁夫妇焦急的等待中悄然而逝。
2006年的春节，杨奎没有与家人一起度过。凭着经验，他认为春节期间是获取阿勇线索的最佳时机。借助技术力量，杨奎通过秘密查访终于将阿勇的藏身处锁定在广东东莞。
王少斋局长闻讯后，与副局长刘辉耀、刑侦大队长田勇紧急磋商，很快制定出了一个周密的抓捕方案。
3月20日，杨奎等侦技人员赶赴广东东莞。在东莞警方的协助下，3月24日，民警终于查获阿勇已化名徐高宏，藏身于东莞市虎门镇海战纪念馆当保安。
为抓住有利战机，王少斋局长、田勇大队长迅即带领增援警力赶赴东莞，现场指挥抓捕行动。3月25日中午1时，随着局长的一声令下，海战纪念馆保安宿舍楼被民警团团围住。
“不许动！”随着一声猛喝，正在午休的阿勇还没有回过神来，手腕上便多了副冰凉的手铐。
“3月28日晚，我和老伴正要睡觉了，忽然警方来人告诉我阿勇落网的消息，我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和老伴抱在一起老泪纵横。”当晚，鄢尚鲁一家彻夜未眠，他的老伴抱着儿子的照片叫了一夜儿子的名字，她想把好消息告诉儿子。鄢尚鲁则不忘连夜定制了一面锦旗，并于次日送给了警方。
“我们为这一天盼了9年，凶手终于落网了。”捧着儿子的照片，鄢尚鲁和老伴泪水长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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