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检察岗位上也算是鼓捣了一辈子的人，自从去年退休以后，就很少见到他的人影了。可他那与众不同的神采还时常在我眼前浮现，尤其是走过过去老王经常出现的地方，他那花白的头发、宽阔的肩膀、洪亮的嗓音、匆匆的步履总是勾起我的记忆，不瞒你说，还真是有点想他呢。

　　过去，老王有个早上拖楼道的“嗜好”，一拖就是十几年。有他在的每天早上，总是有干净、明亮的楼道、楼梯、扶手迎候着大家。有很多人劝过老王，说楼道应该轮流打扫的；也有人说老王是在玩“表现”呢，图个“先进”什么的。赞也好贬也罢，老王似乎都没有听到，因此也无需作任何解释，只见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拖呀、拖呀。后来院里开家属座谈会，无意中从老王老伴的口中得知，那是老王的“晨练”，“方便别人锻炼自己”，老伴说这是老王的原话。几年前检察院搬进了新大楼，新大楼里实行物业管理，早上拖楼道的活儿全被年轻女工们包揽了。老王“失业”了，早到了没有事干，老王就有点愠愠的：“真是不像话，现在连卫生都不做了，搞什么物业，每年要拿出那么多的钱去供养人家，这不是奢侈是什么！”老王的话显然并没有一个人听进耳朵里去。

　　就在老王退休的去年，大楼下面的车库以至大楼周围都停满了干警们的私家车，可老王还是骑着他的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上班，年长一些的人说，老王在检察院二十多年，就见他骑过两部自行车，退休时骑的那辆已经超过十年了，可老王每日出进还是骑着它。就是这骑自行车的人在看到那一辆又一辆油光闪亮的汽车开进检察院大门的时候，却不时报以嘲笑与轻蔑：“瞧瞧，家就在检察院旁边，不足五分钟的路程，却要开着汽车上下班！”别人说：“老王，你也该鸟枪换炮啦，骑电动的吧！”执拗的老王总是一句话泼出去：“电的？谁伺候它呀，不干！”继而又会温和些说，“这有什么不好，游哉优哉，还环保呢！”老王就是骑着这辆自行车一直到退休的，车库里他原先停车的那块地方至今还空在那里，大家好像都还想再看到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自从检察办案用上电脑之后，当时五十岁以上的人都不列在办案人员中了。院里替老王安排了新的岗位，可老王就是不离开办案第一线。老王先是报名上电脑培训班，可听了两节课就再也没有去，诸多的符号和英文字母弄得老王犯晕，索性就走出了培训中心。都以为老王在信息化面前彻底落伍了，可后来的事实让大家不敢想象：老王并没有善罢甘休，他先是花了几块钱在书店里买了一本学习五笔打字的小册子，就开始亦步亦趋地在键盘上敲了起来。一个星期之后，老王就“正襟危坐”在电脑前了。万事开头难，学会了打字之后，老王很快就上路了，再过了一段时间，阅卷笔录、起诉书老王都能自己制作了，到他临退休的时候，连别人电脑的小毛病，老王也能给捣鼓好。一次，分配电脑的时候，办公室压根儿没有把老王计算在内。当大家都给换上了清一色的“清华同方”，科长点来点去就是少了老王一台，老王没有红脸，搬起一部别人淘汰的机子替换了自己原先的“三八六”，他笑着说：“对我来说这也是新的，物尽其用嘛，凭这电脑的功能，办案、撰文足够了。”

　　前不久，有干警下乡去，竟然在路上碰到老王了，带回了老王的最新消息：老王搬回老家去了。

　　就说嘛，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老王的影子了，老王的老家距市里有五十余里地。就是这五十余里，便显现出城乡差异，那里有山有水，有粮田有鱼塘，这对讨厌汽车的老王来说再合适不过，难怪他老人家“溜之大吉”。可是听那位干警说，他看到老王的时候，老王正在帮一位收旧货的妇女推车子。这位干警起先左看右看不敢认，后来车子上了坡老王直起腰来，他才认出那位满头大汗的老者正是他多年的同事。他讲，当时那妇女牵拉着满载着废纸板的一辆三轮车，老王则伏在车后，整个身子都倾斜下去，吃力地在后边推，一直推到坡头的大路上……

　　我原先听老王讲过，老王说在他上高中的时候，正是那个人人争做好事的年代，他家门口正好对着公路，而且是一段比较陡的上坡路，每看到从城里回来的人拉着一车货物艰难爬坡的时候，他就立马上前帮人“推坡”，哪怕是正在吃饭，看到“有情况”，也要放下碗筷跑过去。有时推上坡还要再送上一阵子，直到拉车人硬是停车不走了，一再说平路了、平路了，娃，快回去吧，他才擦一把汗转身返回。现在退休了的老王，又干起了年轻时候干的事。

　　干警说他高呼一声：“是老王呀！”老王转过头来看着同事，还有些不好意思：“哈哈，这比城里人在公园里对着录音机甩甩胳膊、扭扭屁股强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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