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主义时代的爱情有多重

　　爱情是什么？爱情又有多重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你会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9999朵玫瑰感到惊喜吗？你觉得这就是最最浪漫的爱情吗？有人说，众目睽睽下的示爱和单独表白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在物质主义时代，当浪漫的爱情也开始变成一种急功近利和为标榜而标榜的行为时，浪漫还有多少明天，而爱情的分量又还剩多少呢？

　　在我们阅读的无数“山无棱，天地合”的传统爱情故事里，金钱和名利统统靠边，用爱情战胜一切才是故事最重要的部分，在那些故事中，有尊重、珍爱、信任、谦让、平和等爱的基本要素，爱情就是爱人们拥有的全部法宝。但是，当爱情已进入“速战速决”的时代，非物质化的爱情还存在吗？爱情的真实面目是怎样的？

　　本期主持人：

　　邱四维

　　第一部：关于爱情的三场烧烤

　　采访-残书铁剑

　　看完电影《如果·爱》的时候，我觉得爱情就如一场烧烤，上帝是个“烤官”，他俯瞰众生，一手一串，信手拈来。也许是色泽、肥厚都相配的，也可能是相反，总之，把一双男女在一起烤了。对于爱情来讲，“心心相印”仅仅是众多可能性的一种，这可能性中还包括“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和“天造地设”等等。这便如烧烤一样，仅仅选好肉还不够，还要有盐、孜然、辣椒面的搭配，还需要火候的把握。

　　浓烟滚滚之中，除了肉香，还有什么？贪婪的眼睛、饥渴的嘴唇、蠢蠢欲动的双手、沾满各种味道的货币……排满长队的红男绿女、老幼妇孺们，在爱情的这道大门前，在“无钱不能”的社会里，他们在想些什么？于是我试着当了一回“烤官”，将这“大俗”的物质与“大雅”的爱情烧烤一番。

　　场景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一袭长衫，不修边幅，厚厚的眼镜，有棱角的五官，看不到眼睛里的表情，只有冷峻的嘴角。看到我后，换成了一脸的坏笑。

　　“爱情？物质主义时代的爱情？what are you saying? Are you tell me‘a international joke’(国际玩笑)？”我有点担心他给我背出莎翁的“To be or not to be……”，但他稍微平静了一下，把镜框扶了扶，神秘地坐了下来。

　　“无奈，痛彻肺腑的无奈！这就是你说的物质社会里的爱情！有哪个社会不是物质社会？那些飘着风花雪月的文章，哪一篇不是衣食无忧的人炮制出来的？”

　　“是，但是总有些不同的罢……”我试着争辩一下。

　　“物质社会里的爱情有着物质的门槛。对大多数人来说，物质虽然不可能决定爱情的萌发和深度，但却可能决定它存活时间的长短。我们现在的爱情是合理的——‘存在就是合理’，这个你推翻不了——但不合情，情理之间，爱情便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他优雅地一挥手，如掌上观纹般“滔滔江水”起来，但等我做出一副恭敬状时，他却急刹车似的沉默了，于是我的惶恐和焦虑便如水银一般倾泻。

　　“物质时代的爱情，只会使我们既没物质，又没爱情，”沉默良久，我看出了他紧闭的嘴唇上的落寞和眼睛里特有的温情，“也许我是个早早向生活投降的人。”我知道，对于一个几年里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坚持不懈地打水、体味过了那种纯粹的与物质丝毫不沾边的幸福之后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这个问题真无聊，你应该拿块板砖拍那个提问的人！”说罢便轻松地走了。

　　场景二：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面包、三明治、汉堡、牛排，这些你都吃过吗？你的爱情是哪一种？”以这样气势磅礴的反问句开头，让我更加觉得怯场，仿佛被“烤”的是我。

　　“有了足够的面包，才可能有长久的爱情。还要想着把爱情换成三明治，再升级成汉堡，最后跻身于牛排行列，也许才能算小小的成功。”

　　我想她一定是个美食家，并且很会经营自己的爱情。“没有最起码的生活保障，爱情是什么？连‘空想社会主义’都不如！有物质追求的爱情未必是坏事，有动力，才会向前冲，也才会想办法使爱情永远保鲜，这样经营的爱情才会越来越好。”她上足了发条一样地把自己说得笑了起来，不过发条有些太紧了，“但是，在你所说的物质主义时代，有了钱，爱情也就免不了节外生枝……”

　　又是沉默，我试图改变这种气氛，没等我作出反应，她已经耸耸肩，摊了一下双手，“不管是什么社会，爱情都很美好，也很短暂，不是吗？”我笑了笑，没回答。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亲情与爱情间徘徊，最后收获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是两者之一，就会有幸福。”

　　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幸福的光芒荡漾着。

　　场景三：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烤”了这么久，我的手有些酸了，脖子也疼，而且“物质”的味道已经让我有些反胃了。于是当听到这样一个声音的时候，我还有些睡眼惺忪。

　　“青梅竹马的一对，长大了，青涩的女孩奔向了成功男人的怀抱，男孩痛心疾首，也成了成功男人，于是也收获到了一个女孩，同样的青涩，只是不同的人。这样的故事听过吧，时代变迁，我们没有丝毫的进步，所以这个故事也便一直上演。”

　　倔强的发型、松垮的服装、还带着稚气的可爱的脸，跟我讲了个极度沧桑的故事。可恨的对立统一，就是这样存在和折磨着人。

　　“这样的社会，一段清贫的爱情，天晓得什么结局。女孩都想找优秀的男人，什么是优秀？有钱有能力，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你的人生就是一地鸡毛，捡都捡不完。还是那句话，爱情，不管哪个社会，都是个奢侈品，不是必需品。”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对这最后一个“烤”曾是抱着希望的。

　　“女人的容貌是男人身份的标签，服饰的品牌是女人地位的象征。多大的钻石都是冰冷的，物质只是爱情的陪衬……”她像诗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时，她已经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用手垫着头，回到了她的年龄应有的表情。

　　“在这个物质主义的时代里，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不管是什么主义的时代，我都相信美好爱情的存在。没有爱情只有物质是可悲的，有爱情没有物质是会慌乱的，没有爱情追求物质是有缺憾的，有了爱情再有物质是能锦上添花的——有物质保障的爱情，是符合时代进步的。”

　　她像是背书一样说了这一长串，并向我做个鬼脸，便蹦蹦跳跳地走了，把如从云间投过来的阳光一样的笑留给了我。

　　老残曰：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虽有情者，饮水难饱；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是故“雪梅”之间，取？舍？是？非？吾不知也。

　　第二部：“爱情”与“物质”的对话

　　文-参数

　　“我爱你——宝马！”她像演戏似的大喊了一声，振动的空气把我执著的爱情吹得粉碎。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铁皮怪物可以拥有“爱情”，令我困惑而茫然。

　　“不服气吗？你以为胜利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吗？”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四顾却什么也找不到。

　　“你是谁？”

　　“物质，在这个时代无所不能的物质，也就是夺走了你的爱情的物质！”

　　“是吗？”他语气里的傲慢激怒了我的自尊，于是让这场对话弥漫了硝烟。

　　“难道不是吗？孙策、周瑜长得再帅，如果不是大权在握，能那么容易娶到大乔小乔？那时的书生哪个不是要得中状元才能娶到佳人？现在你们不也是天天盼着‘宝马雕车香满路’吗，你相信张大民那样的幸福生活是轻易就属于你的吗？”

　　“你别太得意了，我那破旧的单车带着她去看过夕阳，我吱吱嘎嘎的床也曾被认为是天堂。我虽然没有大把的票子和体面的位子，但我也有过真正的爱情。我有音乐和啤酒，还有忠贞不渝的爱……”

　　“那现在呢，”他打断了我，我觉得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别说曾经，曾经谁都阔过！50年代爱英雄，60年代爱贫农，70年代爱文凭，80年代爱经营，90年代爱真诚，现在21世纪了，你觉得大家在爱什么？妈妈们早就教育小孩了，长大了娶唐僧做老公，能玩就玩玩，不能玩就吃掉！这样的‘素质’你有吗？”

　　“或许你说得对，但是真的就无望了？我不怕爱情里有你的成分，但听你一说，却完全成了你的附庸了。”

　　“呵呵，你说的对，我也不想这样，因为不堪重负。但是很多的女人结婚时都不在乎新郎是谁，只想着钻石的克拉数；要天天相恋，但不天天相见，只要缠绵悱恻，绝不柴米油盐，这种‘五加二’的爱情你又不是没见过。还有的人说了，喜儿嫁给黄世仁有什么不好，做少奶奶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到山里受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一切只是围着你转的吗？”

　　“爱情并不复杂，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你好吗、我爱你、我恨你、对不起、算了吧。这变化着的三个字穷尽了爱情的可能，你还有别的希望吗？而在这其中，哪一处少得了我的影子呢？把爱情弄复杂了的是你们的欲望，你们总以为要有基础，要有支撑，还要有保障，爱情难道不可以是独立的吗？虽然会与别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并不是非这些不可的。你们自己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自信，也不相信人，只好不断用我来填充，跟吸毒一样的上了瘾。”

　　“我相信你的话，人往往就是作茧自缚，最后被压在五指山下出不来。而且人生仿佛就是一场闹剧，等你得到的时候你已经不需要了。”我自己都哀伤了起来，估计他更高兴了。

　　“男女谈恋爱，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要‘绅士风度’，要‘lady first’,要我看应该像旧时的打把式卖艺的，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自自然然，会更和谐。可你们呢，追求爱情像研究学术一样，太完美主义了，有些东西，不是爱情所需要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仿佛是在教育我了，但我觉得，你看到的也许很突出，但并不普遍。我们关注的焦点总是集中在所谓的‘杰出人物’与‘热点’上，于是所谓的‘主流’只不过是鸠占鹊巢，而真正的却被忽略与驱逐了。所以你此刻的志得意满也只能是一时一域的主宰，真正的幸福还是存在于那些平实的生活之中的。”

　　他一阵沉默，让我觉得自己找到了反戈一击的机会。

　　“你怎么不说了，难道不是吗？每个士兵都想当将军，每个人都想物质爱情双丰收，但在美好的愿望不能全部实现时，选择平淡并不代表不幸福，而选择了你放弃了爱情也终有醒悟的一天，在那一天，她会觉得，手里一直牢牢抓着的，其实毫无用处。”

　　彻底的沉默，物质退了下去，夜一般的孤寂又让我不安了起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

　　幸福总是那一种单纯的颜色。

　　第三部：关于爱情的闲言碎语

　　文-小冻

　　人一生中的绝大多数事情，都与幸福有关，爱情亦如是。

　　“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人类越走向文明，眼前的选择就越是琳琅满目，耳畔的“忠言”越是聒噪不休。试想，每个人在身处自己人生的两大主题之一爱情的抉择之际，亲人、朋友、同学、同事中又有谁能“观棋不语”的？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炮制出各种各样的“秘笈”“诀窍”“宝典”“指南”……真正的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再也没人能懂了。

　　我们喜欢编故事(童话和神话)，而且这些故事还可以有不同的版本。但是爱情不同，人一生中的爱情充满了各种可能，结果却只能有一个。所以，弄不清自己的爱情选择的，便是陷在了“可能性”的迷阵里走不出来。也许，自从瓦特改造的蒸汽机的一声长鸣开始，物质就永远地被我们供上了顶礼膜拜和追求不止的神位，孜孜不倦、梦寐以求。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实际上，“好财”丝毫不比“好色”差。在我们这个社会里，物质是阶梯，是工具，是手段，甚至是“万灵丹”，如果不是这样，你就无法解释为什么连包括牛顿在内的人物都会相信“永动机”的存在并进行不断的尝试。因之，爱情，也同其他一样，被打上了物质的烙印。

　　在物质时代，我们的爱情如此迷茫的另一个误区在于本末倒置。一件衣服，款式难看，做工粗糙，布料低劣，你会因为价格低而买一打吗？当然不会！衣服是用来穿的，合身、舒适为主，好看属更上一层要求，价格绝不是主导。同样，在我们的爱情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应变量，它们对结果共同起着微妙的作用，但是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喜不喜欢。物质社会让我们变得愚笨不堪，处理问题的时候还不如小学生的思想单纯。爱情？有车吗？有房吗？有多少存款？……我们是在恋“爱”还是恋“物”？不可否认这些是成就美满爱情的一剂优质佐料，但你却绝不可能单靠佐料炒出上品佳肴！

　　《天龙八部》第四十六章《酒罢问君三语》，当被问及“一生中，何处最为快乐逍遥”之时，段誉的回答是“枯井底，污泥处”，而虚竹则说是“黑暗的冰窖里”。拿一个“正常人”的眼光来看，这两个答案不啻于“一千零二夜”式的荒诞，但是段誉在那里终于追求到了自己的“神仙姐姐”，而虚竹则是邂逅了“梦姑”，从此他们一生的幸福有望。也许你会说前者是大理国世子，富甲天下，后者则是灵鹫宫主，声名显赫，这些都是别人很少能有的“物质”保障，但你也同样可以一针见血地看到，在做这样的回答时，他们的家世、地位没起多少作用(甚至是没起作用)。

　　故事之所以美丽，在于它完成了我们常人所难完成的选择和机缘；爱情之所以向往，在于它承载了我们人性中的所有美丽与期待。茫茫中的力量决定了美好事物的稀少，更有重重陷阱与阻隔，造就了《钗头凤》《杜十娘》等等如此的悲剧，那你打算因噎废食吗？在现代社会里，更有着“富翁百万征婚，美女非钱不嫁”的新闻，有“男财女貌”的结合，有挥金如土的明星婚礼，还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定论”，是物质改变了爱情，还是爱情“下嫁”了物质？

　　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里贴满了小广告的时候，我们会呼吁让城市的“脸”干净些；小学生、初中生的书包越来越重的时候，我们会提倡让孩子的学习更单纯些；那么当爱情这道原汁原味的菜被扔在物质堆里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烩菜”时，为什么不让它还原到自己 “独立自主”的地位呢？爱情只是爱情，只是两个爱慕、相恋的人之间单纯的感情，不是房子车子票子，也不是政治的工具、经济的砝码和物质的附庸；物质只是物质，它可以是爱情的“门票”或催化剂，也可以是“腐蚀液”和“终结者”，但绝不可以是爱情的“主人”。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诗人的浪漫宣言固然显得美丽和脆弱，但人生之幸福却是由自己的选择而定。人生中的各种主题相互联系、密不可分，但是，开车的时候最好不要打电话，睡觉的时候就别在梦里想事情，爱着或将爱的时候也别左顾右盼、犹疑不决。

　　让爱情简单些吧，同时也将爱情进行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