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丙奇

　　我们的素质教育，太针对“应试”而去，最后效果甚微——似乎只要开展素质教育，就应该没有“考试”，就应该让学生学得“轻松”。很多学校和家长“由此”担心，一旦推行“素质教育”，学生的整体素质将可能下降。这实际上是对教育的最大误解

　　事实上，考试考核，是任何教育中都不可缺少的环节，是对教育质量、教育效果的反馈和检查。问题不在于要不要考试，而出在我们怎样进行考试考核，以及对待考试的态度上

　　素质教育不是不要考试的教育，恰恰相反，我国整体素质教育的推行，必须革新的就是考试体系，我们要建立全新的、一体化的考试评价体系。如果把卷面考试分数，一直作为评价学生优秀、学生升学的唯一依据，那么，我们的素质教育将难有作为

　　第22个教师节前夕，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来到北京市西城区黄城根小学亲切看望师生，并和五年级学生一起上课。温总理说：“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一个是，素质教育决不是不要考核，而是要求考核具有综合性、全面性和经常性。所谓综合性，就是要教学生既会动脑、又会动手；所谓全面性，就是要使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所谓经常性，就是要根据学生长期的学习表现决定成绩。第二个是，减轻学生负担决不是对学生放松要求和撒手不管，而是给孩子们更多的时间接触世界，接触事物，接触生活，学习更多的知识，做更多的事，思考更多的问题，培养独立思维和创造能力。素质教育对学校、对教师、对学生的要求都更高了，而不是低了。”

　　温总理思考的这两个问题，正是当前困惑我国素质教育的两大难题。近年来，倡导多年的素质教育一直处于“尴尬”境地，很多地方，应试风不但“回潮”而且日益加剧，原因就在于，我们的素质教育，太针对“应试”而去，最后效果甚微——似乎只要开展素质教育，就应该没有“考试”，就应该让学生学得“轻松”，很多学校和家长“由此”担心，一旦推行“素质教育”，学生的整体素质将可能下降，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将难以获得考试竞争的胜利，一句话，推行素质教育的学校将会吃亏。这种思想，阻碍了素质教育的推行，反过来为应试教育推波助澜。

　　这实际上是对教育的最大误解。事实上，考试考核，是任何教育中都不可缺少的环节，是对教育质量、教育效果的反馈和检查。问题不在于要不要考试，而出在我们怎样进行考试考核，以及对待考试的态度上。笔者曾鲜明地反对过一些地方将取消期中考试作为治疗学生负担过重的“药方”的做法，认为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其实，关于素质教育的提法，一直以来就有争议，有专家指出，因为任何教育，都应该是提高人的素质，促使整体人格的完善，所以不该有“素质教育”一说。我国之所以有“素质教育”，也是“国情”使然，这个“素质教育”是针对“应试教育”而言的——要改变“教育围绕着考试而进行，通过了考试，达到一定分数，就达到了教育的目的”的教育现状。应试教育中，即便是学生的思想品德，也是利用卷面考试，来给学生分数。这种教育，导致大家只会关注知识点的记忆和考试技巧的反复磨练，而人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则难以得到提高和锻炼。也许正是由于“素质教育”这种“针对性”，让我们忽视了教育的本质，把素质教育等同于“不要考试的教育，轻松得很的教育”。

　　这样的“教育”显然在今天没有出路。笔者曾询问一位在美国生活的朋友，问他读小学的孩子是不是像我们国内媒体一直宣称的美国孩子学得很轻松，他告诉我，他的孩子确实不带书包回家，没有那么多抄写生字、计算数学的题目，但学习绝不“轻松”，因为老师经常布置一些题目，要么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图书馆查资料，像模像样地做一些研究，而且要求他们在课堂上讲述自己的研究成果，要么让他们做一些手工设计，在学校里去展示，工作量其实不小，但孩子感觉很“轻松”，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在创造，自己对此有兴趣，而不像国内孩子整天下课回家依旧坐在书桌前，做枯燥的题目，由此感到学习无趣，压力很大。INTEL公司软件实验室负责人也向笔者介绍过他在中学求学的经历，几乎每门课，都有若干个与课程学习内容相关的研究项目，要求几个同学组成一小组，集中完成一项研究，并向全班同学进行讲述和展示，做得好，几个同学全部为A，这不像国内学生要以一分之差来确定第一名第二名，而且，这一过程，培养了学生的协作意识、开放意识、动手能力。对比国外教育，他们对学生的这种培养方式，我们的大学也难以做到。

　　推行素质教育，我们应该改革教育过程中考试考核的形式和内容，并彻底扭转对于考试分数的态度。这一过程，其实对教师提出更高的要求。很显然，要求学生做研究，并向全班同学展示成果的考核，其对学生综合能力的考核和评价，将远远要超过一纸试卷，同时，对老师的要求，也更高，单在出题(设计研究题目)、阅卷(组织学生“答辩”、评价学生表现)中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不同于以往——我们注意到，在过去出试卷时，有相当部分的老师，要么找出多年的题目进行重新组合，要么以出难题、怪题考倒学生为荣。我们可以想象，如此推行的“素质教育”，是难怪会让部分家长产生“学生素质”将低于应试教育的担忧。

　　素质教育不是不要考试的教育，恰恰相反，我国整体素质教育的推行，必须革新的就是考试体系，我们要建立全新的、一体化的考试评价体系——尤其在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这一系列升学过程中，必须对考试方式、考试内容、考试地位(在录取中的作用)，进行重新的设计和界定。如果把卷面考试分数，一直作为评价学生优秀、学生升学的唯一依据，那么，我们的素质教育将难有作为。同样，我们的教师，在革新考试体系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只有不断探索有利于学生能力、素质提高以及人格完善的培养、考核、激发、选拔机制，我国的教育才会出现欣欣向荣的景象。

　　(作者为上海高校校报研究会理事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