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意味着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10岁藏族孤儿德吉拉姆常趴在学校栅栏门口数来往的汽车，最想到北京教小朋友跳舞
趴在教室的课桌上，德吉拉姆闪动着微微卷曲的睫毛，望了一眼窗外的雪山，完成了一幅水彩画的最后一笔。画上，一个身穿黄、绿、粉色相间藏服的小姑娘，手里捧着哈达，她的脚下盛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花。
“她就是我。”10岁的藏族女孩德吉拉姆指着画，有些羞涩地微笑着。随后，她拿起圆珠笔，端正地在画纸右上角用秀丽的汉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说，她的名字是村子里的方丈取的，意思是“吉祥的仙女”。
3岁失去双亲
德吉拉姆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哥姐在外地念书，妹妹也在那曲三小，读三年级。
提起7年前过世的父母，德吉拉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水灵灵的眼睛中没有泪水。她说，自己对父母基本没有记忆了。她只知道，妈妈生下妹妹之后，一个星期就去世了。而爸爸随后也告别人世，“他们告诉我，爸爸是打雷劈死的。”
德吉拉姆的家乡在大山里。每到寒冷的冬日，家乡的人们都要换上人造皮的衣服，戴厚厚的帽子。德吉拉姆家里穷，冬天穿不起袜子，一双小脚丫经常冻得通红发痒。
父母双亡后，德吉拉姆一直住在姑妈家里。她的姑妈是布龙村的牧民，以放羊、放牛为生，家里有11个孩子。德吉拉姆说，布龙村的每户人家至少都有6个小孩，所有的孩子都有一个美丽的藏族名字。这些名字都是村里的方丈取的。
7岁时，德吉拉姆被姑妈送到了距家乡300多公里远的那曲地区三小，这是那曲地区惟一招收孤儿的小学。
当时教过她数学课的老师白玛卓嘎，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德吉拉姆刚入学的样子。“她的个子小小的，不认生，见谁都说个不停。”
由于长期生活在高原地区，德吉拉姆脸蛋上透着两团醒目的红晕，脸颊上还被太阳晒出了点点红斑，一见人就抿着嘴笑。
她是奶奶的眼睛
“我最爱的人是奶奶。”每每谈起童年，德吉拉姆总会提到盲人“奶奶”。“奶奶”名叫阿眉，是德吉拉姆姑妈的母亲，德吉拉姆讲，“奶奶也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奶奶眼睛失明，我就当她的眼睛。”德吉拉姆说，童年的日子除了和小伙伴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陪在奶奶身边，听奶奶讲故事，回忆往事。偶尔奶奶想换换空气，她就牵着奶奶的手，到家门口的山路去散步。
她记得，奶奶有个小布包裹，里边装满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白糖，每天都会给她吃几块。“特别甜。”德吉拉姆咧起嘴笑。
冬天，德吉拉姆有时候光着脚放牛。她说，有一次下雪了，自己实在冷得受不了，就一口气跑回家，一下子扑到了奶奶的怀里。“奶奶暖着我，就不冷了。”
2004年春天，德吉拉姆86岁的奶奶一睡不醒。
“我不敢想奶奶的样子，我怕自己会更伤心。”德吉拉姆垂下梳满辫子的小脑袋，沉默许久后，她说，好多个夜晚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黑洞洞的天花板上浮现出奶奶的样子。
只花过2元5角钱
从小到大，德吉拉姆自己只花过2元5角钱。
德吉拉姆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在家乡时，她常常在草地上奔跑，摘下各色的花朵别在自己的头发上。
“家乡那边没有商店。”上学后，德吉拉姆在学校门口见到小店铺，觉得非常好奇。学校的老师有时候给她一点零花钱，她花2元钱买了两个头花，一个黄色，一个红色。
两天前，德吉拉姆看到学校里有的小朋友的辫子上扎了五颜六色的皮筋，她就跑到小店里，花5角钱买来了10个彩色皮筋。每天早晨，她都和学校里的孤儿们互相梳辫子。
“在学校里，我能吃饱饭，还能穿暖暖的衣服。”德吉拉姆的汉语非常流利。孤儿在那曲三小就读的学杂费、生活费是全免的。说到学校，她开始眉飞色舞了。“我喜欢上学，能看很多书，能认识很多字，我觉得特别幸福。”
提到北京脸就红
德吉拉姆所在的五年级2班有38名学生，25名是孤儿。她在班里担任中队长和组长。德吉拉姆说，自己最喜欢的科目是数学，最喜欢的老师是语文老师。“因为她美丽。”
没上学之前，德吉拉姆从来没见过汽车。来到学校后，她常趴在学校的栅栏门口，一辆一辆地数过往的汽车，觉得又奇怪，又新鲜。
“北京一定特别美丽！”得知去首都北京的消息后，德吉拉姆开心地跳了起来。这两天，她总缠着带队的白玛老师问：“什么时候走呀？”“到那里做什么？”“我要给那里的小朋友带点什么呀？”
一谈到“首都北京”，德吉拉姆就显得非常激动，小脸涨得通红，双手习惯性地捂住脸蛋。对于北京，她只知道有天安门，有升旗仪式，她憧憬着：“北京还有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对话
考试拿高分最开心
新京报：你最开心的记忆是什么？
德吉拉姆：姐姐考上陕西的中学时，我特别高兴。我每次考试拿了高分，也会很开心的。
新京报：喜欢家乡，还是喜欢学校？
德吉拉姆（抿嘴笑）：我都喜欢。家乡有草地，有花，还能看到大山，很漂亮。学校更漂亮，好多的房子和楼。
新京报：你要去北京了，想认识什么样的北京小朋友？见到她后你想说什么？
德吉拉姆：我想找个懂事的姐姐，让她教我东西。我会给她讲我的故乡，还有学校，告诉她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好。
新京报：给北京的小朋友准备了什么礼物？
德吉拉姆：我画的画。还有，我喜欢跳舞，我想跳《洗衣歌》给北京小朋友看，我还可以教她一起跳。
新京报：这次北京之行要坐火车去，高兴吗？
德吉拉姆（使劲点头）：特别高兴！我从来没见过真的火车，电视里有，好长好长，我真想坐上去看看。
新京报：想过以后到北京读书吗？
德吉拉姆：想过。我明年就上六年级了，想考个最好的中学。
新京报：想不想离开西藏？
德吉拉姆：不想。西藏有蓝天，有白云，是个好美丽的地方，我喜欢西藏。（歪着头想了想）我想先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然后到内地好多地方看看，但我一定会回西藏来的。
采写/本报记者 温薷 何晨曦 王卡拉
摄影/本报记者 郭铁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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