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图片说明:李全华珍藏的《新刻绣像金瓶梅》
图片说明:全华手拿心爱的《新刻绣像金瓶梅》
今年8月上旬，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一带的高校和科研单位收到了一份“为救病妻，义卖藏书”的告示。该告示称：“为了救我病妻，我决定从数十年搜集的书中挑选20种重要书籍义卖……”
经多方打听，记者得知欲卖书的人为湖南大学退休的副教授李全华。告示上所列的20种书包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12月出版的《新刻绣像金瓶梅》影印本，以及《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戊本、己卯本、庚辰本、列宁格勒本、蒙古王府本等。这20种书李全华“打包”标价10万元，后来改为了5万元。
“您这个告示发出去后，有人来买没？”9月9日，在湖大静寂的住宅区，记者见到了衣着质朴、头发灰白的李全华老人。
“有两个人来过电话，而且是要求买其中的一种。”今年76岁的李全华一脸沧桑，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说：“实在是没办法啊，有一点办法想我都不会把这些书卖掉的。”
说着，李老师走进略嫌拥挤的书房，熟练地爬上一个三层木阶梯，从最高的书柜中搬出四盒藏书。记者好奇地打开锦缎盒装，看到《新刻绣像金瓶梅》是线装棉纸，内附插图，共20册。“这套书是最有价值的，1982年12月出版时是限量2000套，在我们湖南仅有三套。当时，我为了研究《红楼梦》专门申请购买了一套。”李全华边说边打开书给记者看，“我这套可是目前湖南惟一私人收藏的啊！”
李全华本是电子学副教授，但他平素喜欢钻研文史，对中国古典文献颇有研究。因其扎实的古文基础和过人的造诣，他在上个世纪80年代任湖南大学出版社编辑，“弃理从文”的李全华不但编辑出版了不少好书，而且他还撰写了《先秦形名之家考察》和《老子哲学考察》等重要古典文史专著，在全国重要学术期刊上发表过对《红楼梦》和先秦文史的研究成果。
出于工作需要和个人爱好，数十年来，李全华收集了不少有价值的书。记者留意到，李全华家的书房和卧室内，到处都堆满了书籍，就连客厅的茶几的靠背上也放有好几本书。
“您买《新刻绣像金瓶梅》花了多少钱？”记者问。
“1300元。当时我一个月工资才100多一点，为买这套书，我花了一年的工资。”
“那您现在卖出去，舍得吗？”
“我一个做学术研究的人，你说卖书舍不舍得呢？要不是为了我正在生病的妻子，就是没饭吃了我也不会来卖这些书的啊……”说着李全华又转过头爬上梯子，哆嗦着双手把《新刻绣像金瓶梅》放回了原处。
“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钱治疗离我而去吗”
“您的妻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待重新坐回李全华家客厅的小桌旁，记者问。
“糖尿病。”李全华冲记者摇了摇头，眼神似乎更加浑浊，“我爱人叫文广媛，比我大4岁。唉，80岁的人了，又得了这个病，她恐怕是活不多长时间了。”
“您跟爱人什么时候结婚的？”
“1965年。当时我正在湖南大学工作，她在邵阳做儿科医生。”
“那不是夫妻两地分居？”
“是啊，那个时候调动工作是很难的事情。她1954年上海某大学儿科专业毕业时，主动要求去了当时还比较落后的邵阳，在那里工作了20多年。”
空间上的距离并没有影响这一对夫妻的感情。文广媛经常利用节假日在长沙和邵阳两地来回穿梭，李全华简陋的小宿舍被她打理得干净整洁。傍晚，这对恩爱夫妻的屋子里时常飘出诱人的菜香和甜甜的笑语。
然而，好景不长。1971年，李全华因对时局的“劳骚”言辞而被人告发，含冤入狱。这一关就是7年，先后被押送到湖南的茶陵和沅江等地进行劳动改造。
“那7年她一个人既要工作又要带孩子。同时，她还要承受着丈夫坐牢给她带来的巨大思想压力。她一天天地熬着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但是，一有机会，她就会跑到狱中来看我，给我带来营养品，要我好好改造，保重身体……”当年落难时夫妻之间的那份真情让李全华至今感叹唏嘘。
在卖书告示上，老李深情地写道：“作为儿科医生，我妻在邵阳是非常有影响的。几十年间，由她亲手治好的病儿达到数千人。在她工作期间，不但从未收过病人家属的一分钱礼物，还常给来自农村的贫困病儿无偿资助……完全可以这样说，没有她就不会有我现在这个家庭，我们结婚40多年了，是真正的患难夫妻。如今她自己一病不起，作为丈夫，我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钱治疗离我而去吗？”
“要我签字停止治疗，我怎么签得下手”
上世纪80年代初，李全华彻底平反并重新恢复了工作。此时，文广媛也从邵阳调到了长沙的一家医院工作，夫妻俩终于欢欢喜喜地团聚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文广媛却被查出患有糖尿病。
“当时怎么没去治疗？”记者问。
“这个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断根的，那时我刚平反，她也刚调回长沙，我们俩的工作热情都特别高，没把她的病痛放在心上……唉，到现在后悔已经没什么用了！”李全华颇感无奈。
“这次发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她的病情加重，吃尿毒清等药品也解决不了问题……今年5月12日我陪她去的医院，进去了就基本上没出来，医生曾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住进医院后，费用开销非常大，一天最多时用过9000多元。”
据了解，李全华和文广媛的退休工资加起来总共4000元左右，文广媛长年生病，老两口的退休费用除了用于日常的生活开销外大多用在了文广媛的治疗上。
6月1日，由于经费等方面的原因，医院曾经建议文广媛出院，李全华只得将文广媛接回家修养。不久，李全华又想办法把妻子送到了另一家医院，继续治疗。
7月21日，文广媛的年度医保费用全部用完，其治疗进入了完全自费阶段。其后，随着文广媛病情的加重，治疗费用也急剧上升，李全华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钱在吃紧，他东挪西借才能勉强维持。这个时候，有人劝李全华说：“你妻子已是80岁的人了，你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你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啊……这样去借钱为她治病是不是有必要？”李全华默默地听完别人的劝说，转头却又继续去借钱。
“到现在为止，对文老的治疗一共花了多少钱？”
“已经是20好几万了。”
“病情怎么样了？”
“现在住在ICU病房(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已经离不开透析。”
“那如果停止治疗呢？”
“她自己也这样对我说过，要我放弃。可是，如果停下了，不出十天半月她就会走……”李全华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医院说我可以选择停止治疗，只要我在协议书上签个字就行了，可我怎么签得下手？”讲到这里，李老师泪如雨下，用手拭着脸，全身不住地颤抖。
进入8月后，文广媛已完全靠昂贵的治疗来维持生命了。虽然李全华每天去医院探视妻子，但筹钱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事情。
一天凌晨，从医院回家的李全华将自己精心收藏的20种“值钱”的书整理出来，然后坐在书桌前草拟了一份义卖藏书的告示。他在告示中声明：“作为一个教书匠，我别无财产，只有一屋书……不为救病妻，虽饿饭，不卖！”
记者曾咨询有关专家，据估计，李老师这20种藏书现在的市场价约接近10万元，其收藏和研究价值还远不止这些。
“您卖掉这些书的钱能维持文老多长时间的治疗？”记者问。
“如果卖了5万元，按医院现在的标准，每天的治疗费控制在2000元左右，那就能对付25天。”李全华对记者说。
“那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能啊……”
| |
|
|
精彩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