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非法炼油
主持人（张羽）： 爱车的人呢都会隔三岔五地给自己的车打蜡、保养，但是他们知道吗，如果自己车的油箱里加入了没有质量保证的劣质的勾兑油的话，对车的危害有多大呢？而平时加入这些油的时候他们有察觉吗？前不久，我们记者就暗访了一个非法炼制劣质油的全过程。 河南省新密市位于郑州市西南约40公里处，煤炭、造纸和耐火砖是该市的三大产业，然而，最近有当地群众举报，非法炼油在当地愈演愈烈，并且有向外蔓延的趋势，俨然成了当地的第四大产业。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小炼油作坊数量虽多，但都在村子深处的农家后院或者小山坳里面，外村人很难找到。而且作坊主们的警惕性非常高，一见到陌生人或者什么可疑的状况，就立即闪躲，或者直接关起大门。
记者： 张老板，张老板。
张： 做啥？
记者： 现在有没有油没有？
张： 没油，没油，你走吧，没油。
在经过了几次失败之后，记者来到了更为偏僻的一个村子，并以学技术为由，混入了一家正在炼油的小作坊中。浓浓的黑烟股股地冒出，作坊上面的天空立即变了颜色，周围的空气弥漫着呛人的气味。作坊藏在一片麦地中央，离老远就可以闻到刺鼻的酸味。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上堆着成堆成堆的废塑料，仔细一看，里面有塑料袋、编制袋，还有普通的包装袋。作坊地面上污水横流，成年的油渣使旁边的土地都变了颜色。走近一看，刚出的新油正在桶里沉淀，上面浮起一层黑黄色的油膜。当工人搅起油时，油膜下面黑绿色的油非常难闻，让人感到十分恶心，几乎无法呼吸。
记者： 哎哟，这味够大的。
作坊工人： 嗯：
原来，工人是将废塑料放到炼炉当中，用碳加热，达到上千度的高温，使塑料中的聚乙烯分解、熔化，打破原来的分子链，提炼出一种以氰基化合物为主的液体。这种液体经过沉淀池过滤之后，其中的固体物质和水分便可以被分离出去，剩下的一层就是我们所说的“黑油”。工人告诉我们，经过再次提纯，这种黑油就能混到多种标号的汽油或者柴油里面，并卖到附近的小加油站。而把这种勾兑油加到车里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危害呢？
车行老板： 首先是对这个发动机喷油头，喷油头它用的时间长了的情况下，就会堵塞，堵塞，喷油不好。喷油不好，它就影响动力。再一个燃烧不好，它容易积碳。积碳呢，气门啦、活塞、缸泵都会磨损的比较快。再一个像那个气门，它闭合不严影响动力，减少这个发动机的寿命。
调查中我们还发现，黑作坊非常善于和主管监察部门打游击战。
记者： 要是环保的来查你都怎么弄？
作坊工人： 查？
记者： 咱们有证没有？
作坊工人： 没有证。
记者： 万一来查怎么弄？
作坊工人： 停，停。那怎么弄？等他们走了再开始。
记者： 政府管不？县政府？
作坊工人： 那他催的时候就下来了。上边催得的时候就管了，管管停一段。歇了50天。
黑作坊的普遍还表现在原料配送的完备。一辆专属于这个作坊的送料车，在暗访的过程中开了进来。 拉料人告诉我们，每个作坊都大量需要废塑料炼油，镇上就有多家专门的塑料市场。果然，上了大路之后，就可以看到拉料车频繁地出没。我们跟着一辆拉料车，不久就发现了大陆旁边的一家大型塑料市场。几亩大的厂房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塑料，工人们负责筛选聚乙烯含量高的塑料袋，并把它打碎成为体积小的碎条或者碎块，以便更充分地燃烧，炼出更多的黑油。
记者： 这啥？
作坊工人： 这是聚乙烯。你刚才看的那样粉碎的，就是那样大块的，这是下沉的，沉底料，漂料都卖了。这下沉料都让安徽人拿走了，还有郑州的。这是一千二百元一吨，这是两千元一吨。 炼油原料可以容易的获得，炼油设备也是如此。制造炼油炉的小作坊在大伟县吴里保村的大路边就可以找到。那这些炉子的安全性又是怎么样的呢？
记者： 这个炉子有没有压力？
作坊工人： 里头，这个炉子压力挺大的。
记者： 那这个炉子，我就怕什么吧，别给人家小工炸死了。你们这不怕吗？你们有什么保险吗？老板给你们上保险吗？
作坊工人： 没有。那边有昏过去的，回回都有，炸出来。
记者： 以前炸死过人吗？
作坊工人： 炸死过。
当地的群众告诉了我们这样一番话。
当地居民： 这应该是用特殊锅炉板制造的，应该还要生产许可证，但是他这一种啊是用普通卷材造的，就是这个地方厚度应该是20毫米以上，它只有10毫米都不到。另外，这一种厚度产生的气压，随时就要产生爆炸，所以说伤人啊。 而这位石老板的无照炼油炉不仅在当地销售，甚至覆盖了全国各地。
记者： 也是卖外地的吧？不可能都卖自己这儿。
造炉厂老板： 新疆、东北、营口、吉林、广州。
记者： （卖）哪得比较多？哪地方要的比较多？
造炉厂老板： 江苏、温州。全国各地基本上，昨天往广州发两个的。
记者： 你做这样的炉子，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造炉厂老板： 不是需要多长时间，我收的订单多，所以15天以里你都别想。 国务院早在80年代初就出台了《国务院关于严格限制发展小炼油厂和取缔小土炼油炉的通令》。而西密的炼油作坊在六项条款中，从生产许可到生产安全，几乎违反了通令中的所有条款。然而，从充足的原料到油炉全国热销，我们可以推断非法炼油已经开始蔓延。那这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记者： 要是说它和汽油调怎么调？怎么比例？
作坊工人： 还得炼二回。有买家专门……
记者： 拉走之后他再炼，再加工？
作坊工人： 加工第二遍，他就（有）行了。 原来，沉淀好的油全部被固定的收油人收走，收油人进行二次的提纯、勾兑，将黑油掺到汽油或者柴油当中去，然后以次充好，卖到附近的小加油站，从中获取差价。
记者： 一天能干多少？你想想，一天能出两个炉子出两轮是吧？
作坊工人： 两轮半油，这一轮它能出200公斤。
记者： 一轮200公斤，两轮半不就500公斤？
作坊工人： 两个炉子。 记者： 一吨了。
记者： 每天炼的都好卖不？现在卖得一般多少钱一轮？六百几？
作坊工人： 一般六百五吧。
记者： 要熟人呢？
作坊工人： 都一样，你不要人家要。
黑作坊一台炉子保守估计一天能炼2.5轮油，以650元一轮计算，日收入就是1625元。而采访期间，京标93号清洁汽油的市价是4.65元每公升，500公斤就是3207元，仅一台炉子一台产油量的差价就是1582元。巨大的差价又反过来吸引更多的人开办黑炼油作坊。畅通的销路也反过来刺激黑炼油作坊不断地进行生产。
记者： 你在这地方干多长时间了？
作坊工人： 一年多了。
记者： 你呢？
作坊工人： 他干的时间长，二三年了。
记者： 这三年多每天都这么炼？没有不炼的时候？
作坊工人： 没有不炼制的时候。 黑油在不断地炼制，作坊老板和油贩子在获得暴利的同时，他们也在不断破坏着周围的环境，当地居民的生活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记者： 这个跑出来，这个味都是什么东西？
作坊工人： 塑料，化学原气。
记者： 怪不得老板不在这里。
作坊工人： 污染空气。
记者： 你们也知道污染空气？ 至于这种炉灰，它是高温分解塑料过程中的产物，其中含有有机氯、丙苯比以及二恶英，对人体和农作物危害极大。而一台炉子一天要放近三遍灰，一家作坊有两个炉子，大伟镇和相邻村镇共有100多家这样的小作坊，附近居民的生活可想而知。
当地居民： 像那麦子、玉米都不收，油烟闷得，它都是一刮风，它（灰）不是随着风就走啊，飘到麦子上、玉米上。 据调查，这种没有执照的黑作坊在当地已经相当普遍。
记者： 咱们这附近都是这样的小油炉是不是挺多的？
当地居民： 多，100多家。 黑作坊污染的严重，黑油对社会的危害着实令人触目惊心，然而这样的小炼油在当地已经存在近三年的时间。
主持人： 临近采访结束的时候，我们的记者了解到，当地针对这种非法炼油的情况已经制定出了一套长效彻底根治的方案，计划联合当地的公安、工商、质检、电力部门一起，从非法炼油的原料、源头一直到销售，一条龙来整治非法炼油，希望能让这种现象彻底消失。 好，观众朋友，感谢您收看今天的《东方时空》，明天再见。 (责任编辑：梅智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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