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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巴黎华人社会,曾经活跃着一位杰出的女艺术家,她就是后来被人们誉为“画魂”的潘玉良。她的故事带着许多传奇色彩,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作为一名曾因生活所迫沦落风尘的弱女子,她通过自强不息的艰辛努力,竟然成为一位杰出的、被称为“中国西洋画家中第一流人物”的女画家,为世人所惊叹;作为一名女艺术家,她敢于冲出传统观念的束缚,大胆探索和展示人体美,为世人所惊奇;作为一名常年旅居海外的华人,她对祖国始终怀着深深的眷念之情,为世人所感动;作为一名献身艺术的画家,她不谙生计,晚年陷入落寞孤寂之中,为世人所感叹。如今,潘玉良辞世已近三十年,但她的故事仍然在巴黎的华人社会广为流传。人们时时在透过如烟的往事追忆着、辨认着这位杰出的令人难以忘怀的女画家。以下是本刊记者最近对此的几则采访,它们虽然不是些什么传奇故事,但都是当事人亲身经历的见闻,真实可信,足以唤起人们对于这位传奇女性的回忆。
在巴黎蒙巴纳斯墓园CIMETIEREMONTPARNASSE)第七墓区,静静地躺着一位华人女画家,她就是被誉为“画魂”的艺术家潘玉良。在巴黎华人社会,潘玉良的传奇故事广为流传,尽人皆知。她的艺术生涯主要在法国度过,一生中两度远涉重洋来到法国,在法国从事艺术活动近50年,直到1977年在巴黎去世。巴黎的大街小巷都留下了她的深深足迹,巴黎华人社会中许多人都曾认识她,与她有过交往,或者是她的朋友。29年过去了,岁月流逝,往事如烟,但潘玉良的故事依然在巴黎华人社会流传,人们时常提起她,说起她的故事,谈起她的音容笑貌。记者近日走访了几位巴黎华人,听他们讲述自己所亲眼见证过的关于潘玉良的二三事。
“我做你的干妈吧”
汪华先生曾经是中国第一批派驻法国的六名外交官之一,现旅居巴黎。其父汪德昭是中国著名的物理学家、国防水声科学的奠基人,于上世纪30年代怀抱科学救国的理想来到巴黎,曾担任巴黎中国留学生会的会长。汪华先生告诉记者,潘玉良和他父母是好朋友,与他本人不但相识,而且还是他的干妈。接着,他向记者讲述了结识这位干妈的经过。
“那是在二次大战前,我差不多有5、6岁。有一次过年,我跟着父母参加法国华侨华人和留学生举行的一个聚会,地点在巴黎14区旅法学者李风白的家里。当时参加这次聚会的差不多有二三十人,其中就有潘玉良先生。在聚会中,她突然问我:‘ROGER(汪华的法文名),你有没有干妈呀?’我摇了摇头。她于是说:‘应该找一个呀!干脆我做你的干妈吧!’就这样,我就认她做了我的干妈。”
“这干妈可不是白当的。不到一周,潘玉良就送给我一个傻瓜照相机。后来有一次,我还上她家去玩过。她当时住在14区的韦森热托里克斯街(RUEVERCINGETORIX)3号,就是现在蒙巴纳斯梅里地安酒店(HOTELMERDIEN)背面的那条街。如今这条街经过改建已经面目全非了。记得当时进门后,经过一条长长的院子,她就住在靠右侧的一间顶层的房子里,但不是那种尖顶阁楼,墙面是玻璃的。那时,潘玉良就住在这间屋子里从事艺术创作活动,她还在这间屋子里为我父亲做了一个头像,是铸铜的。这座头像现在还保存在我儿子的家中。”
“我最后一次见到潘玉良是在1964年10月。那年中法建交,中国在法国举办了第一次国庆招待会,地点就在大使官邸。当时我是中国第一批派驻法国的六名外交官之一。那次国庆招待会上的场景实在太感人了,让我终身难忘:老华侨们在招待会上第一次看到五星红旗,个个都热泪盈眶,面向着五星红旗深深地鞠躬。潘玉良也出席了这次国庆招待会,她也和大家一样非常激动。看到我时,她显得十分高兴,连连说:‘干儿子长这么大了!’潘玉良非常爱国,这以后她每年都要去大使馆参加中国国庆招待会。”
谈起对潘玉良的印象,汪华说,“印象中潘玉良的长相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难看。她嗓门很大。过年聚会时,她喜欢唱唱戏,特别喜欢唱黑头包拯。”汪华对潘玉良的爱国印象很深,他说:“她身在海外,却时刻思念着祖国。有一次过年,她将自己珍藏的中国解放区的邮票送给我,这邮票我至今还保存着。”
化作春泥更护花
在巴黎蒙巴纳斯墓园潘玉良的墓碑上,除了潘玉良,还刻有另外一个叫做“王守义”的名字,这令人感到有些不解。旅法艺术家叶星球为此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走访了许多相关人物。他向记者讲述了这里包含着的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这位名叫王守义的人1895年出生于河北高阳,1919年赴法勤工俭学,就读于里昂中法大学,是法国“旅法华侨俱乐部”的创办人之一。他为人厚道,热心公益,总是尽力帮助同胞解决生活上的各种困难。在勤工俭学期间,他吃苦耐劳,心灵手巧,当汽车修理工时的技术总比其他同学好,钱也挣得比别人多。他常对同学说:“今后我多挣钱,支援你们多读书,将来好回去为国家出力。”后来,他在圣·米歇尔大街(BDSAINTMICHEL)开了一家中餐馆,取名“东方饭店”。虽然他当时并不富有,但时常接济有困难的同胞。他和当时的艺术家常玉、潘玉良多有来往。1960年常玉煤气中毒身亡,就是他帮着料理后事的。
潘玉良孤身一人在法国,无依无靠。她性格耿直,又不善经营,很少卖画,生活上一直比较拮据,到了晚年时更是年老体衰,入不敷出,只能靠社会补助金维持生活。这时,王守义便时常照顾她,给予她生活上的帮助和事业上的支持。他时常请潘玉良来店里吃饭,陪她去公园散步,帮助她克服各种困难。有一次潘玉良的画室漏雨,他很快买来材料修补好。
1977年,潘玉良在贫困交加中去世,王守义主持善后,并花钱为她在巴黎蒙巴纳斯墓园买了一块使用期为一百年的墓地。他还在墓碑上亲笔书写了“潘玉良艺术家之墓”几个汉字。
来法国后的王守义思乡心切,一直想回家看望他的结发妻子和离家时才两岁的儿子。1964年中法建交后,正当他办好手续准备回国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这样直到1978年,他才终于回到了故土。见到亲人后的王守义非常激动,决定落叶归根,回国定居。此外,他还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根据潘玉良的生前愿望,将她的作品和遗物运回祖国。
回到巴黎后,王守义立刻着手办理回国定居的手续。可就在回国的前几天,他发现耳后长有肿块,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晚期恶性肿瘤。住院仅十多天后,他便带着满腹遗憾离开了人世。
匆匆离世的王守义生前没有为自己安排墓地。后来治丧的亲朋好友们在一起商议决定,将王守义葬在潘玉良的墓穴中。于是便在潘玉良的墓碑上加上了王守义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两位孤独的老人就这样一起安葬在异国他乡的同一块土地上,从此长相厮守。
我所认识的潘玉良
虽然岁月的流逝在不断地冲刷着人们的记忆,但居住在巴黎的华人们至今对潘玉良的印象仍然十分清晰。他们向记者描绘了自己当年亲眼目睹的“画魂”的为人处事和音容笑貌,平平实实,真真切切,没有什么传奇的色彩。
旅法画家贺慕群回忆说:“侨居巴黎后,我与潘玉良常有来往,在艺术事业和生活上都曾得到她的指导和帮助。潘玉良生活并不富裕,但是生性豪爽,乐于助人。她常留短发,喜喝酒,不拘小节,说话时声音很大,气势不让须眉,颇有男子气度。”
旅法画家潘风回忆说:“我来法国留学时,潘玉良差不多50多岁。印象中她个子不高,剪着短发,但嗓门很大,很远就能听见她说话。她非常爱国,每次有中国的演出节目她都要来看。我们留学生举办一些画展和联欢活动时也会请她,她总是乐意参加。”
圣·米歇尔大街附近的“天下乐园”餐厅是巴黎一家老字号的中餐馆,老板王经柱回忆道:“潘玉良常来店里与我母亲聊天。我那时还小,印象中她长得不好看,常来店里唱戏,打牌,喜欢扮黑头。”
(来源:法国《欧洲时报》文:晓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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