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陈冯富珍

世界卫生组织新任总干事陈冯富珍

　　健康时报：我眼中的陈冯富珍

　　健康时报记者　杨锐　薛京

　　刚刚当选为世卫总干事的陈冯富珍，对于内地读者来说，还是显得那样陌生。她究竟是谁？她为什么能担任与全球65亿人健康息息相关的要职？

　　■新闻背景：11月9日下午,在日内瓦举行的世界卫生大会特别会议上，原香港卫生署署长陈冯富珍以绝对的优势，高票当选世界卫生组织第七任总干事。在159张有效选票中,陈冯富珍获得150张赞成票。

　　泪流满面的“铁娘子”

　　“大家都说她是个女强人，管她叫‘铁娘子’，可是在我的眼中，她是一个气质优雅，为人和善、真诚而且充满感情的人！”谈起陈冯富珍，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的主编张士峰这样说。

　　张士峰与陈冯富珍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2003年5月。当时正值SARS肆虐，香港地区的疫情非常严重，《面对面》栏目组去香港采访时任卫生署署长的陈冯富珍。张士峰说：“我们从北京出发去深圳，再从深圳到香港。出发时，北京机场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平日热闹非凡的机场大厅只有寥寥几人，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惟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没有活力，大部分办理登机手续的窗口都停止了业务，安检口也只留下一个，安检人员穿着防护衣对每一个乘客进行检查。”

　　张士峰清楚地记得，整个采访的行程中，他一共被量了20多次体温。

　　当天下午，《面对面》栏目组到了香港。到处都是戴口罩的香港人，整个城市显得格外沉寂，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光彩照人、活力四射的“东方之珠”了。

　　“我是卫生署署长陈冯富珍……”SARS期间，陈冯富珍几乎每天都以这句话开篇，通报“非典”疫情。当时，只要在电视上看到陈冯富珍坚定的表情，每个香港人都觉得心里很踏实。作为“非典”重灾区的卫生署署长，面对巨大压力，面对记者们提出的各类问题，她始终坦诚对待，她表现出的果断和勇敢令人钦佩，由此她赢得了“铁娘子”的称号。当张士峰等到香港时，新发病例数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是个位数字了，但气氛仍然凝重。张士峰和同事们一下飞机，就赶去参加了陈冯富珍举行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她在发布会上讲的是粤语，我们基本上听不懂，但能明显感受到她所承受的压力，同时也对她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现出来的真诚，感受颇深。”

　　和陈冯富珍面对面的专访，被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进行，当说到香港已经有368名医护人员感染了SARS病毒时，陈冯富珍开始言语哽咽，尽管她一直在说不好意思，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太难了！”陈冯富珍一边讲，一边不停地用面巾纸擦眼泪。

　　“王志（《面对面》栏目主持人）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张士峰回忆道。

　　在采访中，陈冯富珍既表现出了她的坚强，也在言谈中时时充满温情：“防治SARS的工作压力的确很大，但是我处理个人的压力是比较好的，没有问题……但是我受不了看着自己的同事们一个一个地病倒。如果把防治SARS比喻成一场战争，那么同事们都是我的战友，和我一起在战场上战斗，看到他们倒下，我非常非常难过，而且也感觉到越来越孤独，甚至偶尔也怀疑我们究竟有没有力量对抗SARS这个病魔——打仗毕竟看得见敌人倒下，而这场战争中，我光看见自己人倒下，这条路真的很难，也很长……”

　　说到这里，陈冯富珍沉默良久，目光中又逐渐恢复了“铁娘子”的锐气：“但是，我们这个团队必须战斗下去，做医生的不害怕，做护士的也不害怕，因为我们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已经接受危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面工作一面接受“审查”

　　张士峰并不知道，此刻的陈冯富珍，不光面对SARS的疯狂挑战，不光在日以继夜的工作中精疲力竭，还在默默承受着另一种也许更令她痛苦的压力。

　　2003年年初，SARS疫情在香港的突然出现，让香港卫生署措手不及，在防治方面显得有些被动。这时，香港公众和一些政府议员对卫生署产生了很多负面的意见，认为相关部门“忽视市民的健康、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甚至认为“对港民安危置若罔闻、无动于衷”。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卫生组织成立了一个“国际审查小组”前往香港调查、了解情况。

　　当时，作为这个小组成员之一的著名呼吸疾病治疗专家钟南山院士，开始频繁往来于香港与广州，并经常与陈冯富珍女士一起参加各种会议。

　　“最后调查的结论对她的工作是肯定的。当时面对众多的指责、质疑，她心里并非没有委屈，但我从未见过她表露出一丝的反感和不耐烦。她总是尽量地解释、尽量地做沟通工作。她的解释非常诚恳和实事求是。”钟院士回忆。其实，SARS于2002年冬季最先在广东出现的时候，陈冯富珍已对此高度关注，曾积极地与广东省以及中央政府进行过沟通。

　　在接受调查期间，陈冯富珍一点也没有停止防治SARS的工作，表现出的坚强和勇气，令钟南山院士十分钦佩：“她很宽容，有很强的协调能力。面对不同意见时，她从不会轻意否定或是忽略，而是善于以一种积极的态度，从不同的意见中吸取、综合并形成有价值的思路和方法。”

　　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已经55岁的陈冯富珍是香港特区政府的合约雇员，SARS肆虐时，她已经退休，坚守岗位和勤奋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是义务的，是强烈的责任心，使她在面临危局时选择了留下，并承担一切。而且，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除了每天公布疫情，宣传对抗SARS的知识外，每天早出晚归的她，还要抽空去买消毒水，回到家里稀释消毒，尽到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

　　正是在陈冯富珍和同事们的不懈努力下，SARS的魔影终于被一点点地驱逐出了香港。

　　“病菌是不会放假的”

　　据钟南山院士介绍，对急性传染病的防治是陈冯富珍的专长，SARS、禽流感这类疾病的防治都属于她研究的领域。

　　1997年香港爆发禽流感，陈冯富珍果断地向特区政府提议杀尽全城的鸡，当年即宰杀了130万只家鸡，有效阻止了H5N1禽流感病毒的传播。2001年和2002年，特区政府又先后宰杀了120万只和90万只鸡。目前，“杀鸡法”已列入联合国粮农组织和世界动物卫生组织的“推荐处方”，任何地方出现鸡感染禽流感，最有效的处理方式就是把鸡杀光。陈冯富珍也因此被当地媒体戏称为“杀鸡署长”。

　　香港卫生署的同事对陈冯富珍的评价是：“她处理每一件事都很有魄力。”

　　一位与陈冯富珍共事近20年的同事，至今还记得：有一年香港爆发霍乱，调查显示，在饲养海产的鱼缸中发现霍乱菌。陈医生为了更清楚掌握实情，早上6时，亲自跑到海产批发码头，目睹供应商抽取污染海水饲养海产，确定病人是进食了受海水污染的海产品而生病。

　　“陈医生非常明白要有效控制传染病，必须争取第一时间进行调查。有一次，一位同事向她请教为何假日都要随时候命。陈医生很有耐性地花了一个小时向他解释，病菌是不会放假的，我们身负重任，要随时准备作战。”这位同事回忆说。

　　不光是工作，在个人生活上，陈冯富珍也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

　　到目前为止，陈冯富珍已在公共卫生领域工作了28年。然而，她一开始读的并不是医科，而是文科；她的第一份职业是教师，与公共卫生领域毫不沾边。

　　1969年，当男友陈志雄决定离开香港去加拿大读书时，冯富珍担心距离的远隔会终结他们之间的爱情。苦恼之下她请教了母亲，母亲告诉她应该选择“追随自己的心”到加拿大去。而当陈志雄决定成为一名医生的时候，她又担心男友繁重的医科学习会让他没有时间陪伴她。于是她立刻决定弃文从医，和男朋友一起学习医科，并在进入医科学习之前举行了婚礼。

　　“陈冯富珍女士能当选为世卫组织总干事，有赖于两个方面：一是我国政府的支持——这表明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二是她身上东西文化结合的特点。”钟南山院士说，“世界卫生组织的工作方针和策略主要针对的是发展中国家。在这一点上，陈冯富珍既是中国的代表、东方的代表以至发展中国家的代表，同时，她又接受过西方的教育，有在西方、在联合国工作的基础，了解西方的工作习惯和方式，因而将来在东西方国家诸多事务的沟通方面，一定会发挥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