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民间银行的半年之痒

　　今年5月1日，濮阳人许文盛率先在河南省濮阳市濮阳县建立两个农村互助合作中心，并于两个月后经民政部门批准，成立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其操作模式被称为农民金融互助的“濮阳模式”。从其最初两个互助中心成立至今，半年时间已经过去，濮阳这个“民间银行”活得好不好？困难大不大？有没有前途？

　　让贷款像买东西一样方便，贷款不用出村、还钱不用出村

　　11月19日上午9时，濮阳市濮阳县鲁河乡顾头村浓雾笼罩。

　　刚丢下饭碗，顾俊省就出了家门。浓雾中，迎面而来的村民看他满面喜色，就问他“有啥好事”。“今天去顾东月老师家贷点款。”顾俊省笑着回答。

　　顾俊省到达时，许文盛和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文留分社的两名客户经理及几位本村村民，已经等在那里。

　　作为文留分社顾头村互助中心所在地，顾东月的家和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连个牌子都没有挂。

　　作为小学教师的顾东月，是顾头村最早接受农村贷款互助合作思想的村民，今年国庆期间，他和来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四所大学的6名学生一起，向全村3000多名村民宣传贷款互助，终于促成了顾头村互助合作中心的成立，这个中心隶属于许文盛发起的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18户村民每户交了50元，成为中心的社员。”顾东月说，他被选为社长。

　　中心成立时，顾俊省在外忙于收麦秸生意，回来后听说中心能够提供贷款，就交了50元要求加入，并想从中心贷一些款。“我想买一台联合收割机，还差一两万元”。

　　想贷款要过几道关呢？许文盛告诉记者，第一关是“人品关”，互助中心成员评议认可贷款人的信用状况；第二关，由许文盛等客户经理经过调查认可贷款项目后，代表合作社与互助中心和贷款人签订多方贷款协议；第三关，贷款人和中心任意三户结成小组，彼此成为担保人，再由互助中心社长承担联保责任。

　　但贷款必须先入股，入一股1000元可贷5000元。顾俊省当即掏出2000元，要求入两股贷1万元。

　　“你们中心加上你只有两人入股，你先入一股贷5000元吧，你们中心资金不够由总社来补。”许文盛说。虽然与自己的预想有一半的差距，但顾俊省还是愉快地接受了。在顾东月和几位入社村民的监督下，他填写好相关资料。“今天我只带了4000元钱，余下1000元下午给你带来。”许文盛说。

　　“这就是我们农民银行的‘濮阳模式’，让你们贷款像买东西一样方便，贷款不用出村、还钱不用出村。”手续结束许文盛还不忘宣传一把。

　　这是顾头村成立以来贷出的第一笔款。此前，整个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已经在许屯、高庄、曹楼、龙常治4个中心累计放贷款103400元。8月27日放出的第一期贷款共23500元，3个月到期。目前社员提前还款19500元，预计第一期贷款将在到期前无催收状态下全部还完。

　　“要求贷款的人很多，但我们不敢完全放开做。因为‘濮阳模式’下的农民银行还处于试验阶段。”许文盛说。

　　新疆湖北等地也要求复制“濮阳模式”，“但我们没有精力”

　　“贷款像买东西一样方便。”办理完一切手续后，许文盛一脸轻松地说。

　　一年多以前，许文盛就开始酝酿成立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但经历曲折。

　　今年5月1日，经过多方努力，在中国社科院贫困问题研究中心、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的支持下，合作社下的两个中心——许屯村中心和前南孟村中心正式成立；两个月后，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正式通过了民政部门批准，合作社得以迅猛发展。目前，在濮阳县境内已经成立12个中心，涉及5个乡镇235户社员。

　　“我们成立时受到国内40多家媒体和网站的连环轰炸性报道，影响很大。”许文盛说。连环“轰炸”之后，媒体平静下来，但许文盛并没有平静，因为媒体的“轰炸”，越来越多的村庄要求复制“濮阳模式”，范围从濮阳市向全省乃至全国蔓延：在濮阳县境内，不少乡镇的农户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加入合作社。许昌鄢陵、平顶山的鲁山、南阳的西峡乃至内蒙古、新疆、湖北等地，也要求复制“濮阳模式”。

　　“我们都拒绝了，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濮阳县以外开拓。”许文盛说，他和濮阳市农村贷款互助合作社6名工作人员，主要精力都花在了现在已经建成的12个中心上了。“每天早上七八点就开始骑着摩托车到各个中心去查看，一去一整天”。

　　但平顶山市鲁山县辛集乡张庄村比较“幸运”。他们多次邀请许文盛，许文盛盛情难却，详细地给他们讲解了“濮阳模式”的理念，并帮助他们建立了互助中心。这是在濮阳县以外建立的第一个合作中心。

　　许文盛之所以不愿意在濮阳县以外发展，显然与合作社面临的压力有关。

　　在互助社成立时，它与濮阳市供销社和中国社科院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协议。这一年也是当地政府对许文盛提出的“濮阳模式”的试验期。期满后将由濮阳市合作社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进行验收。如果验收合格，很可能从明年起在整个濮阳市进行推广，并能够从中国社会科学院取得更多实质性和名义上的帮助。这些帮助包括资金引进及建设40个中心的图书室等。

　　“现在政府部门在等待我们的试验结果。”许文盛说。

　　目前，他们正在努力搭建三级互助框架，在濮阳市设立总社，在各个乡镇设立分社，在各村建立互助中心。“三级框架搭建完备，应该没有问题。”许文盛说。

　　互助中心威信倍增，有村干部说“合作社是传销组织”

　　在合作社一年试验期中，除了来自联合验收的压力之外，还要承受来自基层村委的压力。

　　顾头村有六七百户村民，而加入中心的只有18户，发展的空间很大。因为缺乏宣传，中心想在社长家安个喇叭用来广播，受到村委阻挠。

　　在村里受到村委的阻挠，正成为普遍的现象。“乡镇政府都大力支持，但到了村里，我们的阻力却很大。村委对合作社怀着极大的戒心。12个中心中，只有许屯、前南孟和郭楼三个村的村委支持。”许文盛说。

　　一个典型的案例是，合作社已经和某乡政府做好约定，在该乡的一个村建立一个合作中心，原准备第二天到该村做宣传工作，但第二天，村里干部给乡里打电话，说村里不需要贷款互助中心。在另一个村子，村干部在群众中宣传互助中心是“骗人的传销组织”。

　　“我们组织群众互助合作的形式可能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许文盛分析说，其实合作社包含四个方面的内容，除了小额贷款以外，还有互助合作、统购统销和文化建设等三个方面，包括组织农村留守妇女在农忙季节互帮互助、组织群众统一购买化肥和种子等。

　　事实上，统购统销已经在农民中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今年5月11日，合作社组织许屯和前南孟购买玉米种子3000斤，每斤市场差价将近1元；9月中旬，组织许屯等6个中心购买小麦底肥，复合肥每袋差价28元到35元；10月2日组织许屯等3个中心购买小麦种子，每斤差价0.15元~0.5元。“这些团购，直接给农民带来55600元的收益。”许文盛说。

　　极具诱惑力的收益无疑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听说一袋化肥可省28元，不少农民要求加入中心参加团购。”顾头村互助中心社长顾东月说。

　　“村委的阻力客观存在，但只要每个乡镇建立起五六个中心，搭起了一个框架，通过统购统销等形式扩大影响，农民自会找上门来自发组建中心。”许文盛显然对此并不担心。

　　建成至今已经亏损八万元，生存下来才是最大的效益

　　虽然通过统购统销为农民带来了5万多元的直接效益，但合作社并没有任何收益，相反，自建成至今已经亏损了8万元。

　　“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的成本太高了。”许文盛说，这些成本包括印制宣传单费用、员工工资、员工生活费和摩托车汽油费等。按照目前的情况，建立一个中心需要15个工作人员工作半个月左右。按照每个员工的工资平均一天10元钱、生活费一天15元钱、摩托车汽油费和车费一天30元计算，一个中心建设下来需要5000元左右。这个成本本来应该由政府部门来承担，但目前不太现实，所以，合作社只有自己解决。

　　现在合作社的收入来源主要是社员会费收入和贷款利息收入：每个社员加入中心收取50元的会费；贷款年利率是9‰，半年是8.1‰，3个月是7.2‰，1个月是6.3‰，如果只借5天，则是免费的。这样下来，到年底会费加上利息收入只有两万多元。

　　“如果贷款达到600万元或者团购团销有四五十个中心（每个中心有100户社员）的话，收支将会达到平衡。”许文盛说。显然，达到这个水平还需要一段路走。因为受资金限制，虽然有不少农民要求贷款，但合作社并不能全部满足。

　　现在，互助社运转的资金基本靠成立之初的60万元启动资金来维持。这60万元来自包括许文盛在内的6位热心于“三农”和扶贫的个人。“现在有人愿意投资600万元要求控股，这违背既定模式，我没有同意”。

　　许文盛认为，在没有任何赞助和支持的起步阶段，这种亏损情况不可避免。“对于国内第一个依托小额信贷试验基地进行新合作金融组织探索的机构来说，能够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效益”。

　　“一年之后，将会有很大改观。”许文盛乐观地表示。这种改观包括，通过濮阳市相关部门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的验收之后，获得资金等各方面的帮助。“我们对通过验收充满信心”。

(责任编辑：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