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雪域高原的倾城之恋

　　文/ 叶远望

　　采访者：巫雪峰，浙江衢州人，2003年毕业于浙江衢州学院。

　　服务地：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县

　　服务期：2003年8月——2005年8月

　　采访时间：2005年11月2日

　　采访方式：电话、E--mail

　　■ 过去的一年，丰厚而令人感动。我与藏族朋友们同吃糌粑、牛肉、土豆，一起唱藏歌，跳锅庄，俨然成了半个藏家人。两年的时间很短暂，可我的心与这片土地靠得那么紧。我希望能用青春和热情，在西部广袤的土地上留下一个坚实的脚印。

　　十月下旬，应一朋友的邀请去了趟位于四川省西北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东部的松潘县，游览了素来被人们誉为“世界奇观”、“人间瑶池”的黄龙风景名胜区，遗憾的是那些美不胜收的风景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大的印象，辜负了古人一片“玉障参天、一经苍松迎白雪；金沙铺地，千层碧水走黄龙”的精美形容。

　　旅途中，行车的艰难、高原气候的寒冷干燥以及山区人民艰苦落后的生活条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能受到“职业病”的影响，当时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念头便是“在这里服务的大学生志愿者朋友们要承受多大的考验和磨练，还要付出多大的心血？”。

　　回来后，我在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的QQ群里留了言，希望他们能够积极地为我提供这方面的一些素材，并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打开邮箱，就发现8封新邮件等在那里，我逐个打开，发现全是大学生志愿者朋友们发来的，有的说他愿意给我提供素材，但不知道是不是我所需要的，希望我能回信把素材的要求说得清楚一些，有的直接说，他就是我要采访的大学生志愿者，他身上具有很多的素材，希望约个时间在网上交流一下，也有的表示对我采写这样的文稿很反感，要我别把他人的事迹当作卖点……

　　其中，有一个E—mail的内容引起了我极大的注意——

　　远望：你好！

　　我是志愿服务于四川省松潘县的一名大学生志愿者，我是今年刚来的，所以目前不具备任何可供你采写的素材，但是有一位今年刚满服务期离开了松潘的2003级老志愿者，他身上具备很多的闪光点，在服务地老百姓当中有很大的反响，我在附件里发了一些他的事迹简介，你可以参考下，希望对你的采访有所帮助。

　　祝你，

　　工作顺利！

　　志愿者：小刚

　　附件（巫雪峰事迹简介）：巫雪峰，男，2003年毕业于浙江衢州学院数学专业，志愿服务期为两年。2003年8月至2004年8月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县福田希望中学支教。2004年8月调到共青团松潘县委工作，担任“大学生西部计划松潘志愿者助学会”秘书长，主要负责助学会“爱心班”的日常工作和县项目办志愿者管理。曾组织实施“瑶池学生浙江交流计划”，创建“爱心书屋”等爱心活动，2004年3月被松潘县委评为“优秀大学生志愿者”。电子邮件：xuefeng×××@sina.com QQ：××××××（这是我仅能提供的联系方式）。

　　在给那位叫小刚的大学生志愿者回过一封表示感谢的邮件后，我给巫雪峰发了封邮件。

　　雪峰：你好！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2005届服务四川的一名大学生志愿者，同时也是自由撰稿人。我很关注青年人的生存状态，最近正在采写一部关于大学生志愿者在基层服务的纪实书稿，目前已经采访了12位志愿者，但始终觉得还不够全面体现志愿者的风采，特别是前趟时间当我去过松潘县之后，对基层志愿者的生活状态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希望你能给我讲述一下你在那里志愿服务的经历。

　　我已经在QQ上把你加成好友了，但是我平时采访任务比较忙一点，上网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可以，你用邮件的方式把你的经历发给我。

　　期待着与你进一步的交流。

　　远 望

　　过了两天，雪峰就给我回了封邮件。

　　远望：你好！

　　我是雪峰。你的来信已收到，有点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欣喜，因为又结识了一位志愿者朋友。

　　关于我的志愿服务经历，虽然只有短暂的两年时间，却值得我一生去回味，这是一笔难得珍贵的财富。

　　我知道你所需要的采访资料是关于我在志愿服务期间做出的一系列成绩，这些资料我可以在附件里发给你，或者你上网搜索一下就能找的到相关信息，但是我更想跟你讲述的是在这两年志愿服务期间所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动的事情，这更能够引起你我之间的共鸣，毕竟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大学生志愿者。

　　我从小就特别喜欢三毛的《撒哈拉故事》，希望像她这样游历世界、体验人生，出于这种想法，我尤其坚定地参加了“大学生志愿服务西部计划”，并将服务地选在海拔3000多米的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县。这里的冬天格外长，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都浸没在白雪中，气温也格外得低，恶劣的气候并不是因为我是志愿者而有所优待，刚到松潘的第三天，就飘起了雪花，我在当地的一所希望中学开始了志愿者生活，吃不惯花椒，听不懂藏语，高原反应很厉害，头像炸开了一样疼。学校的一名当地老师懂得藏医，就给我煎药，藏药又腥又苦，刚到的那段时间我一下子轻了七八斤。

　　学校没有空余的房子，也就自然不能安排我的住宿，为了不给校方添麻烦，我便跟另外一名志愿者、一名当地教师挤着睡，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十来平方米的卧室里，住着三个人，走起路来都是“咯吱、咯吱”得响个不停，最不方便的是厕所，离宿舍很远，一遇上阴雨或下雪的天气，便泥泞不堪，因此每逢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尽量少喝水，何况这边取水也非常困难，冬天只能到岷江里洗衣服，先要用石头在厚厚的冰上砸出一个洞来，然后一勺一勺地把水舀出来，寒冰刺骨，有时感觉手就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直生活在浙江和风细雨中的我，面对眼前艰苦的条件，更激发了在高原好好锤炼的勇气。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便克服了气候及生活上的不适应，完全融入到当地老百姓的生活中。

　　根据学校的安排，我担任两个年级的数学和历史两门课程的教学工作。当我第一次走上讲台，执起教鞭，面对的是三十几双单纯的没有任何奢求的目光，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回应的只能是一种纯粹的心甘情愿的付出。我的学生都来自藏家，基础薄弱，甚至一些孩子把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在没有去西部之前，我对那里的教育多少存有一些浪漫的幻想，然而，第一次考试下来，就让我感到十分震惊，在我看来并不是很难的一份卷子，全班最高分21分，9人得了零分，平均成绩4.9分。面对极度严峻的教学状况，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教学方式，我要做的便是让学生多学知识，长大了走出祖辈们生活的狭小空间，告别贫困。为了提高教学质量，我常常挑灯夜战，查阅有关教学资料，总结教学经验，认真做好备课笔记，利用一切可以安排的时间给他们补习，还通过成立学习兴趣小组等方式，来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培养他们对学习的兴趣。孩子们很愿意跟我这个“外来的和尚”打交道，遇到学习生活上的困难都会跟我说，我也尽力帮助他们。课下，孩子们都把我当作大哥哥，我们会围坐在一起，讲我在学校的生活，讲自己的成长故事，讲外面的精彩世界。孩子们听得入神，仿佛进入到童话世界里。

　　这里的孩子成长的环境十分艰苦，但他们非常懂事，学习也很刻苦。在学年末的全州统考中，我所教的学科成绩均有明显提高。

　　讲课之余，我经常抽空去学生家里家访。一个学期内，我几乎走遍了周边所有的村寨。最初，吸引我的是高原的独特风景。一段时间过去了，我的心里烙下的是西部高原人民艰苦生活的图景，那是久居城市的人们所不能想像的！每到一处，我都要督促家长重视孩子的教育，并会准备一些像收音机、饼干之类的实用东西送给他们，有时也给藏族朋友们拍照留念，虽然其中的花费将近要花掉我每个月600元工资的一半，但我还是由衷的高兴。久而久之，我与学生家长建立起了很好的关系，他们对我像对家里人一样。这些老乡不太听得懂我讲的普通话，可他们的眼神里流露着对我的友好和关爱。当他们有机会来镇上的时候，总会给我捎上一些自家的青稞、奶渣，然后会在我要走过的路口等上一整天，就为看看我，并向我表达他们的谢意。有一次我去一个叫郎加足的学生家里家访的时候，他的妈妈还在外面放牦牛，放牦牛很辛苦，晚上要住在外面。他们家里很穷，郎加足的爸爸在家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条可以敬献给我的哈达，最后还是在郎加足嫁在同村的姐姐家里找到了一条已有些发黑的哈达，但对我来说，这真的非常珍贵，因为我体会到了藏民那份感激之心。

　　我爱着我的学生，我的学生也深情地爱着我。2003年教师节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学生们喊过“老师好”后，都意外地没有坐下，停了一会，异口同声的喊起来：“巫老师，节日快乐！”接下来的情形更出乎我的意料，学生们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团团围住了我，手里都是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有洁白的哈达，有唐卡，有学生自己画的画，还有一位学生给我捎来了满满的一瓶青稞酒。当天晚上，当我手捧着学生的礼物，喝着醇香的青稞酒，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情绪久久不能平静，这么一群天真无私的孩子用真情打动着我。

　　……

　　远望，今天先讲到这吧，因为我的眼眶又有点湿润了，眼前不断浮现着那些学生可爱的脸庞，担心再讲下去会有点语无伦次。其实，这些感人的西部情结一直都没有走远，就像在昨天、今天或许就在这一刻。

　　我的联系电话是：135×××××××。你什么时候上网可以发短信通知我，到时再好好交流一下。

　　扎西德勒！

　　雪 峰

　　雪峰：你好！

　　很高兴收到你的回信，还有你讲述的那些经历，让人感动的同时，倍受鼓舞。希望你能够继讲述下去，这些贴近于志愿者最真实生活的片段才是我最需要的。如果你同意，我想把你的信件直接编入到书中去，那样会让更多的志愿者以及想了解志愿者生活的人们在心灵上引起共鸣。

　　期待着你的信件……

　　远 望

　　一连两个星期过去了，雪峰的邮件迟迟没有到达我的邮箱，我不免有点担心其中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于是按照雪峰邮件上提供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在“嘟”了三声后，被人接起。

　　你好，是雪峰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雪峰的声音很柔软，这与他在邮件中留给人刚硬坚强的印象大相径庭，不过倒是很亲切）

　　我是远望，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你好，远望，真不好意思，还没有给你回邮件呢。是不是耽搁了你的采访进程？

　　没有，我不急。只是一段时间失去联系了，感觉有点突然。最近是不是挺忙的？

　　恩……回到浙江后就一直忙着找工作。

　　还顺利吧？！

　　毕竟不是两年前相对比较宽松的就业市场了。找份顺心的工作有点难。

　　有没感觉到一丝后悔？

　　这个我在发给你的邮件里就说过，那是我人生当中一笔难能珍贵的财富，即使回到两年前，我还是会放弃进大公司工作的机会，加入志愿服务西部的行列。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

　　谢谢。我会努力的。

　　末了，雪峰还特别细心地提醒我，入秋了，山上的气温容易突变，要及时做好保暖工作。心理感觉热乎乎的。

　　远望：

　　晚上好！（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想起了过去两年生活当中的一些片段。）

　　我始终觉得在西部做志愿者，心态最重要，你能够做多少事情，不在于你有多少能力，而在于你心里想做多少。

　　山区的贫困、落后是让人出乎意料的，这点不用我多说，你去过那，也应该深深明白高原人民生活的艰苦，在我生活的藏区，由于气候的影响，一年中只能种些青稞、土豆、荞麦，而一家人的吃食，也仅仅是这些。这里的人们没有一天三餐的概念，烧上一壶马茶，倒上酥油、奶渣和青稞，搅和成一碗充满腥味的糌粑茶，搭上几个刺嘴巴的馍馍，一天的吃饭问题就这样解决了。有次我到了另外一个乡调研，那里曾是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地方，红军还在那里开过两次重要的政治局会议，如今，那里仍没有电，没有公路，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包括最基础的通讯设施——邮局）。在大风卷起的漫天黄土中，一面红旗显得特别耀眼，孩子们那颇具外国味道的普通话，久久地回荡在广袤的草地上空。晚上，到了很黑的时候，校长才亮起了太阳能灯，刚开始还能看得见一些东西，不一会儿，便连对面人的脸都看不见了，而夹菜，只能停留于原来的记忆和远处厨房的微弱火光，因为还在四月，没有什么青菜，他们把我当作是他们远方来的尊贵的客人，就把藏在地窖里仅有的四棵莴苣拿了出来，绿色也显然是那里最至尊无上的颜色。

　　第二天，校长在得知我是团中央下派到基层的大学生志愿者，久久激动地握着我的手，热泪盈眶地跟我说起学校的事情。我本以为他会跟我抱怨，学校里缺钱、缺设备、缺老师，希望得到上面的支援，结果却是要我帮忙，通过努力做通孩子家长的思想工作，让牧区的孩子们来学校念书，学校实在竞争不过寺庙，寺庙把孩子都抢去当喇嘛了。这就是一名藏族校长最奢侈的要求，在他的身上，我也真正理解了“责任”两字的深刻涵义。（在这里插入一段关于那位校长的感人事迹，他的精神令人起敬。）

　　在我眼里，校长还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以前学校里的学生都是用国家划拨的每个月30元钱来买陈米，然后煮三顿稀饭，吃的菜都是一些烂菜叶子，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稀饭没下肚多久便饿得慌，学校只能取消晚自修，让学生在梦境里幻想热气腾腾的白馍馍。在尊贵的生存面前，教育也可以显得那样手足无措。后来校长想了个办法，就是把早饭的那顿取消，让学生们从家里带来青稞，学校负责给他们烧马茶，早饭就吃糌粑，再把早上省下来的米和中午的一起烧成干饭，多配些土豆，孩子的吃饭问题算是最终落实解决了。在我去的前几天，校长刚从县城回来，因为几个孩子感冒发烧，不停地流鼻血，家长要带他们去寺庙，请活佛给他们念经，被他制止了，为了治好学生的病，校长从自己的腰包里掏了近1500元钱，这些钱，足够当地藏民一家人的所有开支了。

　　在这里提到高原的医疗条件，不仅又使我想起了一件至今让我都在深深自责和遗憾的事情。在我支教的学校里，许多学生都是单亲家庭，有的甚至是父母双亡。在他们的意识里，生了病就要到当地的活佛那里念念经，有些虽然会想到去医院，但也因为承担不起那几百甚至几千元的高昂医药费而不得不望而却步。我的一名学生，么郎，是我的课代表，很文静的一个藏族女孩子，脸上有着美丽的高原红，有次她生病向我请假，后来又连续几天没有来上课，因为我的一时疏忽，没有引起高度的重视，后来竟成了我在西部最大的遗憾，当她最后病情加重，家里还是按照习俗请了一大群喇嘛、活佛为她做佛事，错过了送医院救治的有效时间，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这样夭折了。在她弥留之际，她还一直在跟她妈妈说起我，说想念巫老师，还说想来学校上课。我见她最后一眼的时候，在她的周围，点亮着很多的酥油灯，旁边，是她妈妈悲怆的哭声和幽怨的法号声。真的，那会我充满了无限的内疚和自责。假如当时我再稍微留心注意一下，在她还有一线生机的时候坚持送她去医院，再坚持那么一下，也许，也许，现在，现在……

　　（可能是雪峰的情绪受到了一定的波动，这封邮件内容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雪峰：你好！

　　刚读完你的邮件，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况且一些流传了多年的风俗不是光靠我们一个人、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改变的。你已经用爱心点亮了孩子心中美好的理想和幸福的愿望，正像那位小女孩在离开人世前不停地喊着你的名字，不停地说着要回学校上课，那一刻在她幼小的心灵中能回到学校听你讲课就是一件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希望你不要有过多的伤心和内疚。

　　最后愿与你一起分享我的座右铭：人的一生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不能回首的是昨天，好好把握的是今天，充满希望的是明天。

　　祝，

　　一切平安！

　　远 望

　　远望：你好！

　　谢谢你在信中写了那么多温暖的话，那段记忆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反而会更加激励我去关心和爱护更多的孩子，只要有利于孩子的事情，我都会尽心做好，因为我深切地了解孩子们的疾苦，深刻地知道知识对于西部民族地区的重要。

　　在学校里，我会跟孩子们讲很多外面的东西，但很多时候语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开始思索：作为西部计划的志愿者，我们还能怎样拓宽服务领域？还能怎样带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帮助呢？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让这里的学生到东部亲身体验一下山外的世界。

　　2003年12月5日是国际志愿者日。我和松潘县志愿者一起组织创建了全国第一个由志愿者发起、具有独立社会法人资格的公益性社会团体——“大学生西部计划松潘志愿者助学会”。我担任秘书长。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助学会充分发挥志愿者的桥梁作用和整体力量，积极募集资金7万余元，组建了“爱心班”，资助了131名品学兼优的贫困学生；购得图书4000多册，创建了镇江关中小学校、热务沟中心校、白羊中学三所学校的“爱心书屋”；实施“瑶池学子浙江交流计划”；组织了浙江大学城市学院“西域心旅”和浙江工业大学“阿坝藏羌行”活动。

　　在我的母校——浙江衢州石梁中学的大力支持下，2003年12月18日，我们开始组织实施“瑶池学子浙江交流计划”。我们从松潘县福田希望中学挑选了三名藏族学生，分别叫郎加足，仁真郎磋，泽旺磋，带领前往浙江，进行两个多月的学习交流活动。孩子们们第一次走出大山，对外面的一切都感觉相当的陌生和新鲜，在成都，孩子们震惊的连话都不敢说，这哪里是他们想象中的世界呀。孩子们不停地指着火车、红绿灯、菠萝等凡是他们都没见过的东西，争先恐后地问我：“老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我便一一给他们讲解。孩子们在浙江期间，石梁中学专门为他们安排学习计划，我还带他们去普陀山看真正的大海，因为藏族人习惯把我们常见的小水池称作为“海子”。那天，我和学生郎加足站在大海边，我问他：“海大吗？”他回答：“大！比心还大！”那一刻，我的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了……这就是那个问我肯德基像不像他家养的土鸡的孩子，却在异土他乡，用平实的话语解析着自己的梦想。后来，在我的积极争取下，有两名学生留在浙江继续他们的学业，学校负担其全部学习、生活费用，直至中学毕业。

　　在西部志愿服务的日子里，物质上的我是清贫的，但在精神上我是充裕的，每当我面对着那么多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便会忘记了生活上一切的酸辛，然后全身心地去爱，看到孩子们在关爱中充满快乐、幸福，我真的很知足了。

　　在祖国的东部，很多人会不解地问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西部？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当自己亲身去体会了，去经历了，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动力与责任。

　　在祖国的西部，很多人会关切地问我，服务期满之后会不会扎根这里？我会说，等我做好了，我会选择平静的离开，但是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时刻关注爱心事业。地域有界限，但爱心是不分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可以传递和蔓延开来的。

　　最后，我想说的同时也是很多人关注的一个问题，短短两年的西部计划到底给我留下了一种什么样的记忆？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们，我现在的脑海里有海子的圣洁空灵，喇嘛寺的纯净肃穆，雪山的苍茫威严，草原的空旷壮观，朝圣路上的信念与执著；有那位尽心尽责的校长，那群天真可爱的学生，那一帮子豪爽、好客、重情重义的藏族同胞……我从来不掩饰我对藏地的一种浓厚的情结，藏区之于我，如苍穹之于雄鹰。它洗尽了我的铅华，涤荡了我的心灵。有人说过：在这片最高最年轻的土地上，吹过的每一股风，都带有文化的密码。

　　我用两年的志愿服务经历对生活做了一番朴素的思考和叙述。

　　扎西德勒！

　　雪 峰

　　雪峰：你好！

　　静静地在电脑前读完你的故事，思绪一直跟着故事里的节奏跑，以致泪水什么时候淌过脸颊，滴到冰凉的键盘上，都没有丝毫的察觉。我相信，在西部志愿服务的日子里的你是快乐和幸福的，就如你在故事里所讲的那样，也许物质上的我们是清贫的，但精神上是最充裕的。我来西部也有一些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通过自己对基层工作与生活的体验以及接触一些服务在其他战线上的大学生志愿者，真实的感受确实如你在邮件中所提到的那样，只有当自己亲身去体会了，去经历了，才能真正感受到那份来自心灵深处的动力与责任。

　　花一两年的时间，做一件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事情。这是我来西部之前看到的一条最让人激奋的宣传标语，也正是怀着这样一种信念，我踏上了西部征程，着手采写《行走青春》这样一部真实反映大学生志愿者在基层生活与工作的纪实书稿，进而结交了包括你在内的一大批优秀志愿者，你们的经历让我感动的同时深受鼓舞。

　　上次在电话里提起找工作的事情时，我了解你内心的感受，真心地希望你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能够一直勇敢坚强地走下去，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幸福地微笑，你要相信，只要努力就有希望，只要有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有光明。

　　远 望

　　一天晚上，在我整理雪峰的邮件时，接到了雪峰的电话，他显得有点兴奋。在电话里，他告诉我，在浙江省各级领导以及朋友的关心与帮助下，已经找到了一份非常满意的工作，并且在刚刚落幕的四川省首届“十大杰出青年志愿者”评选活动中获选。真的替雪峰感到开心，他所付出的艰辛与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其实，在雪峰心里，比获奖更让人高兴的是，还有一大批在雪峰结束服务期后新来的大学生志愿者，在松潘默默奉献着青春，继续延递着爱心接力棒，帮助更多的藏族同胞改善生活。

　　相信会有更多优秀的志愿者像雪峰那样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事迹来。

　　采访手记：

　　《浙江教育信息报》有一期文章这样评价雪峰：他是个坚定的浪漫者，庸常的生存不是他就业的最大初衷，选择西部在他看来是一种宿命；而巫雪峰又是一个坚定的现实者，上课、家访、爱心班、交流计划……无不给支教生活增添了一声声铿锵有力的足音。如果说平凡是因为你在履行工作职责，那么不平凡则是因为每件事情背后都有一个梦幻在支撑，生存的空间、人生的事业，其实也是海阔天空的。

　　巫雪峰带给我们的启示或许就在于此。

　　在他身上我们怎么能去怀疑年华是什么，或者猜测年华是什么？

　　只是在往前走。

　　年华真的似水，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认为年华老逝、年华固执……

　　这个是我们经历过的，生命的华彩。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