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穿越时空的旅行
作者:黄 麟
一 拜见孔子
公元前475年,我只身来到了孔府。
那时的孔府,青砖碧瓦,朴素典雅,远远没有今天的孔府这样堂皇气派。当时孔丘先生的儿子孔鲤刚死去不久。 老年的丧子之痛,给老人以极大的心灵打击。孔老先生的气色看上去不是那么好。听说我是一位来自偏远的南蛮之地的读书人,老人一见了我,便伸出了宽厚的大手,握着我的手摇了又摇。老先生高兴地说:“有青年学子从远方来,不亦乐乎?”。
孔老先生是一位风趣幽默的长者。我告诉老先生说:“我们现在已经生活在公元2006年了。您老人家活到今天,就是2557岁高寿了。今天的中国进入了比较文明富裕的社会,生活得非常之好。老先生您提出的一些伟大的理想,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是实现了。”
老先生掀髯微笑说:“听说现在咱们交通非常发达了,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坐地日行八百里不在话下。我早些年出国讲学,坐的是马车,我的生命中有好大一部分时间,都浪费在坎坷不平的路上……”
我对老先生说:“是的,我知道。您老人家这辈子不容易。因为您的政治抱负难以施展,于是带领颜回、子路、子贡、冉有等十余弟子离开‘父母之邦',开始了长达十四年之久的周游列国的颠沛流离生涯。您的故事大家耳目熟能详,有口皆碑。为了国家的统一和富强,您穷尽毕生之力,四出奔忙,遭受了多少自然风雨——还有政治风雨的打击!您是中华民族伟大的学问家,道德宗师。作为中华民族的炎黄子孙,我们非常尊敬和爱戴您老人家。”
孔老先生说:“不要给我戴这么多高帽子,老让我戴这样的高帽子,不舒服。”
我对老先生说:“这是我们后人对您的客观评价。您是中国社会理想的奠基人,是一位没有做过大官的政治家,一位没有拿过枪的革命者。您是思想家,哲学家,是文化导师,也是我们中国的第一位平民学者,是伟大的民主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
孔老先生说:“你们对我的评价实在太高了,不敢当呀。我的学说,其实还是有不少毛病的。我不赞成你们照搬我的东西。理论也要与时俱进。毛泽东、鲁迅等,都是中华民族的很有能耐的热血男儿。他们不大赞成我的一些见解,是对的。我的某些主张,确实走了极端。比如关于君子和小人的对立,我就处理得不够好,太极端化了一点,给人一种强加于人的感觉。其实人是复杂的,不能简简单单以君子或小人来划分。有时候我是君子,有时候我其实又是小人。在精神追求上我们要立志做一个完人,做一个君子,但我们不要苛求每个人都成为完人。看人主要是看大节。一个人活到一个缺点没有,就成了神仙了。关于我那个小册子《论语》,你们认为对的,可以赞同,不对的,可以把它当成小说来读。不要把我的话看成金科玉律。这很不好。”
“老先生的自我批评精神,的确值得我们后生小子学习。您老人家以德治国的这些政治主张,在今天仍然有强大的现实意义。我们的前总书记江泽民同志,就主张以德治国。还有胡锦涛总书记提倡的‘八荣八耻’,和您的一些思想,其实一脉相承的。”
孔老先生听到这里,微笑着说:“以德治国是根本,还要以法治国。法家和儒家不是对立的,可以儒法并行,有所侧重。儒家侧重人内在的东西,法家侧重外在的东西。对一个人来说,要讲人治,讲教化;对一个国家,还要讲法治,讲法律法规。周朝的姜尚老先生就主张法治,法治的观点最早就是姜老先生提出来的。后来我的老师老子先生,还有庄子、荀子、韩非子和吴起……等人,这些人对法治有独到的见解。你若对法家感兴趣,不妨抽点时间,和他们聊一聊。他们也许能告诉你更详细的东西。”
我说:“老先生的虚怀若谷,着实令我们晚辈后生感动。您讲得对,一个国家要长治久安,繁荣昌盛,不但要讲人治,还要讲法治。”
孔老先生喝了一口茶,接着问道:“听我的学生子路说,这阵子你们非常喜欢‘恶搞’我,有个叫做国学辣妹的女孩子,在我的纪念碑林前,露出了小蛮腰,搔首弄姿,说要‘勾引’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老先生问这样的问题,我一下忍俊不禁,笑弯了腰:“这事近来成了媒体的头条了。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是有些女孩子,出名心切,故意打着您老人家的名堂,吸引读者的眼球,借宏扬传统文化之名,行炒作自己之实。”
“这事不能怪年轻人。我看主要是你们现在的文化体制出了问题。有才能的人,如果国家没能给他们提供一个施展才华的平台,他们只能通过怪异的方式去施展自己的才能。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要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个女孩子,哪里是勾引我这个糟老头子,分明是勾引媒体,勾引出版社嘛。如果那个女孩子确实有才学,采取这样的手段宣传自己,未倘不可;如果没有真才实学,这样折腾,就不大好了。听说还有人还把我的雕象搞得号啕大哭。没有这回事嘛。老夫的定力,还不至于这样糟糕吧。女孩子喜欢露出肚脐眼让老朽欣赏,其实是太抬举老朽了,老朽高兴来不及呢,何哭之有?年轻人开放一点、激进一点,可以理解。不瞒你说,早些年为了推行我的一些政治主张,我也采取过过激行为。我曾对卫灵公吹过牛。我说‘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其实我讲的是太实话,只是把话讲得太绝对了一点点。年纪人讲几句狂妄的话,正常得很。年纪轻轻,就变得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算什么年轻人?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一个思想非常开化的老头子,只是有些人误读了我。《诗经》是我一手编写的。在里面我特意收录了许多非常浪漫的爱情篇章。描写相当的前卫。思想上的自由奔放,这才是人类修养的最高境界。不然,单单是脱光了裤子,这一手几千几万年前的人类就学会。肉体的开放是最低级的开放。乳房、阴茎这些东西,和人们身体上的任何器官一样,没有丑陋和贵贱之分,社会地位是同等的。人类把身上的某些部位用布料包起来,文明就诞生了。文明有文明的法则,一旦这些法则已经被人类普遍认同,我们就应当自觉遵守……”
看到老先生侃侃而谈,兴致很高。我便大胆地问:“许多现代人认为您老人家的观点是言不由衷,解释的空间,弹性比较大。为什么您说自己有时是君子,有时又是小人?毛泽东、鲁迅等许多为中华民族作出过伟大贡献的人,都不太喜欢儒家学说。他们认为儒家的学说‘男盗女娼’。对这个问题,您老人家怎么看?”
孔老先生对我点点头说:“年轻人,你提的这个问题,融进了自己的思考,很好。我非常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君子和小人的对立说,是人类遭遇到的两大难题。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给他们量身定做比较合适的坐标,供世人参考。结果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甚至适得其反。在公众场合,我们尽可能做到彬彬有礼,大方得体,使自己的言行尽可能接近君子;另一方面,我们又希望在日常生活中过得随便一些,不要太拘束,享受‘小人’的实惠。这就是我观点的实质。毛、鲁批评的,其实是批评与我的观点背道而驰的东西。那些利用我的学说的一些人,确实做了不少男盗女娼的勾当。这不关我的事。他们要打着我的旗号去做坏事,我有什么法子?毛、鲁批评他们,批得好!什么叫男盗女娼?这是儒家学说比较容易让人误读的地方。这里面有一个‘度’的问题。比方说,一个初恋的男孩子,为了取得女孩子的好感,把自己打扮得比平时漂亮一点,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你用苛求的眼光来看,这男孩可能会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甚至上升到男盗女娼的高度;还有,刚才我夸你提的问题提得好,要是你一出门,我就对我的学生说你小子太狂了,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有什么资格敢跟老夫讲男盗女娼?——当面搞一套,背后搞另一套,这才是真正的男盗女娼。要是你出门后,我还是对我的学生交口称誉你,表里如一,这算不算男盗女娼?不算嘛。我觉得,人类还是要讲点礼仪,讲点精神法则和道德秩序,不然,什么都是赤裸裸的,美感何在?美德何来?比如做爱,炊食男女,谁不做爱?我的学生孟子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嘛:食色性也。大家都做爱,为什么会有高尚和下流之分,美感和淫秽之别?那得看是什么场合。你天天在报纸的头版头条讲性交,和夫人在床上讲性交,完全是两码事。你整天把乳房和屁股挂在嘴上津津乐道,你就不够君子。”
中午孔老先生请我吃了一顿饭。一盘牛肉干炒红椒,一碟猪蹄煲花生,一碗水煮豆腐,几个菜味道非常之好。同吃的还有老先生的两个得意学生子路和颜渊。席间我们交谈甚欢。后来我听说,孔老先生的两位高足,先后在老人家逝世的前一、二年死去了。特别是子路,死得非常惨,在卫国的内乱中被人砍成了肉酱。
这一顿饭,我吃得一点也不拘束,就象在外公家里吃饭。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舒服、最惬意的一顿饭。
然而,令我终身受益无穷的,却是孔丘老先生给我提供的精神食粮。我吃了它们,饱腹至今,千年不饿。
二 拜见秦始皇
在孔府告辞出门,我接着往前走。不知不觉,我沿着时空遂道,又来到了公元前的210年。我留宿的地方,恰好是秦始皇出巡的落脚点,那地方就是沙丘平台。当时除了我一个人西装革履,出出入入的都是一些峨冠博带,穿着宽袖大袍的古人。秦始皇是个喜欢讲排场的帝王,沙丘平台里里外外都装修得非常豪华,比张艺谋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还要富丽堂皇。秦始皇听说有位来自年公元2006年的书生想见他,尽管他的健康非常糟糕,但他还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秦始皇在他的卧室接见了我。秦始皇长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虽然重病在身,但秦始皇脸上的威严不请自来。我心里暗暗喝彩:真一代雄霸之主也。
寒喧之后,秦始皇笑着对我说:“许多人以为我看不起读书人,其实不是这回事。我看不起的只是那些做假学问伪文人。你来自南方,不知你们那边的人,对寡人有什么看法?”
我说:“大王的雄才伟略,大王的历史功绩,大家有目共睹。首先,您顺应了历史潮流,以无畏的胆略和超人的智慧,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大业,使中国从长期分裂割据的状态下解脱出来,走上繁荣统一的轨道。 其次,您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多民族的中央集权的国家,奠定了中国辽阔的疆域和中国社会发展的基本模式,对后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再者,您在统一之后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雷厉风行地采取了一系列巩固统一成果的措施,特别是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统一道路系统,为中国社会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此外,您还修建了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和世界上首道人工运河灵渠,在短短的数十年间创造了辉煌灿烂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
秦始皇打断了我的话,挥了挥手说:“不要拍我的马屁。我想听大实话。最好是骂我的话,骂得越痛快越好!”
我说:“骂大王的话,当然有。比如大王统一文字……还有修长城,等等,不少人说大王搞的是政绩工程,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秦始皇咳嗽了几下,叹了一口气说:“文字是我们交流的工具,统一文字是大势所趋。不然,一个大国,文字乱七八糟,发个文件,一大堆人专门做翻译我看也忙不过来。那些所谓的专家学者,无非打着保护传统文化的旗号,要我多批点研究经费,好让他们拿去修房子,多娶几个小老婆……我杀了几个书生,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们要理解寡人的苦衷。知识分子,就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精神,不能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瞎折腾,人云亦云……修建长城,主要是国防建设的需要,并非寡人好大喜功。还有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无非是为了国家的经济发展,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鼠目寸光的人总是盯着修建长城死了多少多少人,从来没想到长城到底保护了多少代人。听说你们现在搞导弹,搞原子弹,搞卫星搞航天事业,一动就是几个亿,怎么没有人骂是劳民伤财?国防建设,不搞行吗?我们修长城和你们搞原子弹是同一个道理,等于是老百姓给自己的房屋建个围墙、铁门什么的,没有这些东西,小偷什么时候来拿都行。象中东地区的哪些国家,战火不断,任人宰割。偌大的一个国家,没有国防建设,能行吗?……”
我说:“大王是中华民族当之无愧的历史伟人。大王开创的中国版图,和今天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差不多。要是没有您大王的宏图霸业,今天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难以想象。”
秦始皇说:“和平是靠实力挣来的。我为了大秦国的长治久安,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也走了不少弯路,挨了不少人的骂……对于我自己的功过是非,我是知底的。我办了一些实事,也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一直对我磨刀嚯嚯,随时准备对寡人动手,我有心里准备。看来,寡人要活得更长一些,为国家多办些事情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我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还有人骂呢。大王英明神武,洪福齐天。这次也一定能战胜病魔,尽快康复龙体,继续带领秦国人民走向辉煌。”
秦始皇长叹一声说:“我的病本来是小病,寡人却一时胡涂,听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胡说八道,去找什么长生不死的药。这事怕要被后人当作笑柄‘万古流芳’了。寡人一生,最荒唐的,就是这件事。希望你们今后写到我的这些糗事,要笔下留情。”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超过了原定时间。要不是那个指鹿为马的奸臣赵高多次向我使眼色,催促我快点走,我们还有可能一直聊下去。
临别时,秦始皇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小黄同志,我个人为国家做了点事情,不值一提。你给我写一千几百字发在报纸上,能回去向上级领导交差就行了。我死之后,中华大国英才辈出,后起之秀车载斗量,寡人算得了什么?象刘邦、刘彻、成吉思汗、忽必列、李世民、赵匡胤、爱新觉罗.玄烨、爱新觉罗.弘历、孙中山、毛泽东……等等,他们都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代表……中华民族历朝历代的繁荣富强,都离不开这些人。你今后有机会,可以多写一写他们。”
你说:“大王,您太谦虚了。您和他们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伟大人物。您的历史地位也是独特的。无人可以替代。”
秦始皇说:“可惜现在我不能喝酒了,不然和你喝个痛快!这样吧,等我的病养好了,回到首都,我们再好好聊聊。到时我请您吃你们南方人的佳肴美味——煲狗肉、生鱼片。”
不久,就传来消息说,秦始皇在沙丘平台病逝,享年49岁。我一下子泪流满面。秦始皇是一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有人说秦始皇在统一天下之后,“志满意骄,凶暴残忍,酷法严刑。无休无止地征调赋税和夫役,修长城、建宫殿、筑陵寝、开边戍守使刚刚脱离战乱之苦的广大农民,又陷于疲于奔命的劳役之中……”。也有人说他日理万机,枵腹从公,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裁决,每日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用称量竹简),处理不完规定的数量不休息。秦始皇其实是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
如果说孔子先生为圆我治国梦,自强不息,厚德截物;那么,秦始皇则为圆强国梦开疆拓土,励精图治。毫无疑问,秦始皇的确是为国家做了许多实事好事的,他不愧是一条有守有为的真汉子,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值得我们的纪念和尊重。
我们要圆中国梦,就不应当忘记这些文治武功、雄才伟略的先哲们。吸取他们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奋发图强,为实现中华民族的腾飞而努力奋斗。 (责任编辑:曾玉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