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商报报道商报记者 曾璐报道“广告不能做了,税收优惠期过了,医保定点还存在壁垒,医生也不许私自走穴了,还怎么活啊?”民营医院的老板们感叹。“今年一年,南京33家民营医院倒闭。与此同时,民营医院的诚信问题正遭遇空前的指责,前景真不太妙。 ”业内人士如是说。“民营医院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有可能走得不规范,也有可能摔跤跌倒,但是在严谨的医疗技术面前,如果一味地拿患者的腰包开涮,民营医院的前途可想而知。”面对频发的“宰一刀就走”现象,专家的表态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随着“中国医改不走市场化、民营化路子”的改革思路渐渐明朗,以及近日《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的发布,民营医院赖以生存的大环境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了。与之相对应的是,在南京100多家民营医院中,能够盈利只占三分之一,其余超过六成的民营医院,正面临着“生存还是死亡的”大考。
民营医院艰难求存
民营医院的迅速崛起,应当归属于2000年2月发布的《关于城镇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指导意见》。该意见提出要“建立新的医疗机构分类管理制度,将医疗机构分为非营利性和营利性两类进行管理”。据江苏商报了解,2001年江苏省卫生厅为加快发展个体私营医疗机构放宽政策,创造条件,出台了《关于加快发展个体私营医疗机构的意见》。由此,江苏民营医院开始进入了大规模发展阶段。在政策的推动下,民营医疗机构蓬勃发展。作为医疗市场改革开放的“新生儿”,2001年以后,民营医院开始大量出现。截止到11月底,南京市已有长江医院、金陵男科医院、东南眼科医院等120多家民营医院。但南京市卫生局医政处的一位工作人员表示,这是根据前段时间统计的,民营医院每天都有注销的,现在这个数据恐怕已发生了变化。随民营医院而来的便是火爆的“广告战”“价格战”和“服务战”,但与之相对应,目前只有三分之一的民营医院达到盈利,民营医院在南京市场上的生存状态不容乐观。
税收压力
民营医院的发展过程中,始终面临着严重的税收压力。按照有关规定,营利性民营医院在3年免税期过后,必须要交33%的所得税和5%左右的营业税。据业内测算,民营医院所要上缴的税收大约占到医院总收入的8%左右。而一般的民营医院要运行6~7年才能走上正轨,10年左右才会有20%~25%的纯利润。面对税收压力,一些民营医院试图转型为非营利性医疗机构。但按照有关政策,非营利性医疗机构虽然可以减免税收,但其获利不可以用于分红,只能用于医院的再生产,这对民间资本来说难以接受。卫生部医院管理年活动办公室研究员赵淳指出,以前南京市规定职工每月平均工资以900多元计算,广告费只能占营业额的2%。而为了更好地经营,民营医院大多以高薪留住人才——据了解,东南眼科医院副高人员年薪达10万元。同时少数民营医院的广告费用远超过2%,但其间的差额仍需缴纳企业所得税。虽然国家规定营利性医院享有自主定价的优惠,但绝大多数民营医院的价格不可能高于公立医院执行的政府指导价,民营医院实际上在未能享受到价格优惠的情况下,仍需纳税,造成民营医院与公立医院间的不平等竞争。现在,对于江苏省的民营医院来说,这一问题随着《关于加快发展民办医疗机构的若干意见》的出台,将或得到缓解。该文件规定,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在办院过程中将可以获得合理回报。“这是江苏省大力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医疗领域的举措,目前已开始实施。”江苏省卫生厅有关人士对记者说。民办医疗机构可以自主选择办医性质。民办非营利性医疗机构在扣除办医成本、预留发展基金以及按国家有关规定提取其他必需费用后,出资人可从办医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
人才荒
今年9月,南京一名三级甲等医院的专家跳槽到民营医院,成了轰动业内的“大新闻”。据称,为了将这名专家留住,该民营医院在一个月内花350万元购入专家所需要的进口设备同时承诺了每年30万元的科研与学术费。南京建国男科医院苏金耀董事长坦言:“医生好不好,是决定病人选择医院的关键因素,但这也是民营医院目前普遍遭遇的发展瓶颈。”苏金耀说,目前99%的医疗人才都在公立大医院里,民营医院想招聘人才很难。“我们只能聘请离退休专家,或者定期举办一些学术交流会,邀请专家‘走穴’缓解‘人才缺乏’的问题。”困扰民营医院管理者的另一个问题是医生的执业资格。新街口一家民营医院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医生如果没有医师执业证书,就是“非法行医”,民营医疗机构就要给出说法。而公立医院新近招聘的医学院校毕业生没有证书,却可以先培养,再取得执业资格。民营医院对此也非常无奈,只能招聘公立医院那些“有想法”的具有执业资格的医生,招聘不到,就只能“非法行医”了。这样,从一开始,民营医疗机构在人才战略上就远远落后于公立医院。而且由于民营医院是新生事物,在具体工作中,卫生行政部门很少考虑到民营医院,在专业技术人员职称晋升、学术交流等方面时常被卫生行政部门和学术团体遗忘。采访中遇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营医院院长无奈地告诉江苏商报,公立医院和民营医院的竞争,说到底就是人才的竞争。“由于职称晋升和户口问题等几道坎的阻碍,中青年医生很少有人愿意来民营医院,所以民营医院常通过一些本地或外地大医院的优秀医生的挂职,来解决人才荒。”然而,根据现有的医疗卫生系统人事制度规定,医生只能注册一家医疗机构,也就是说公立医院的医生只能在本医院注册并工作,否则就违反了现行的《执业医师法》。外院的资深专家虽然有丰富的临床经验,但往往只是每周来坐诊一次,难以从整体上提升民营医院的医疗水平。
地位不平等
已进入医保定点的南京民营医院,如丁义山肛肠医院、东南眼科医院均反映,虽然技术水平、医疗设备与三级医院相关科室旗鼓相当,但由于医院自身规模等同于乡镇一级医院,医保病人起付标准低于公立医院(1180元),比三级医院(2860元)低得多。目前,江苏省一些地区医保定点虽未排斥民营医院,但实际执行时存在一定的歧视,绝大多数民营医院很难被确定为定点医疗机构。而我国医院管理分类相关政策中明确指出:“要实行卫生全行业管理,在机构和人员执业标准、医疗机构评审、人员职称评定和晋升、医疗保险定点医疗机构资格、科研课题招标等方面,应同等对待营利性医院和非营利性医院。”可是几年下来,有关部门在实际执行中却是对公立医院和民营医院实行两套标准。医保定点对于民营医院有多重要?让数据来说明问题吧——一个城市的常住人口中,约有60%至70%的人享有基本医疗保险,民营医院因为没有医保定点资格只能为剩下的30%至40%的人服务;而这部分人同时也是公立医院争夺的对象。那么真正留给民营医院的市场份额还有多少呢?“对于医院来说,是否医保定点决定了你是否能吸引享受医保的人员。因为医保人员相比于自费医疗的病人具备更强的支付能力,可以说是患者的主流。能否成为医保定点单位,在很大程度上关系到民营医院的生存。”一家民营医院院长说。高成本、低利润的现状使得大部分民营医院难以生存,更谈不上有发展的空间。《中国医院经营网》首席顾问、资深经营管理专家韩晓锋曾表示,国家在医疗体制改革和推动医疗行业市场化进程中,应在关系到民营医院生存的主要问题上明确具体的支持政策。如在医保定点政策上,是否可以把模糊的政策进一步明确,如采取逐年增加营利性医院比例的形式,并制定出一个阶段性目标;从支持民营医院角度变通现行收税政策;取消对营利性医院的设备限制等,实现真正公平。
突围,轻舟怎过万重山?
据江苏商报了解,南京有不少民营医院确实有一些独特的地方,如人性化的服务、宽敞舒适的环境、一流的设备等,但是来此就诊的患者却寥寥无几,并未像其广告宣传那般火爆,这样导致不少民营医院经营非常困难。据南京市有关部门的一项统计显示,目前南京市民营医院的生意,真正盈利的只有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民营医院处于亏损状态,另外三分之一只能勉强持平。南京市城西的某医院负责人透露,他们每年都要亏损420万左右,“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也有民营医院突出重围——有的凭借科技设备和人才力量,开始走高端路线;有的拥有先进的设备,在整个南京都是唯一的。曾有公立医院医生将病人介绍到某民营医院治疗,该民营医院拥有全省唯一一台美国绿激光PVP系统,可以用激光在不出血的情况下治疗前列腺增生。正是因为拥有这台设备,该院每月要为四五名转院过来的患者做手术。江苏商报了解到,靠先进设备走“高端”之路的民营医院还不在少数,目前在汉中路上就有3家走“高端”路线的民营医院。其中一家民营医院负责人说,之所以敢在大医院包围的市中心开医院,主要是他们拥有100多套现代化大型医疗设备,其中美国绿激光PVP系统、瑞士EMS碎石清石系统以及超细径无痛性电子胃镜,在南京地区都是唯一的。另一家民营眼科医院负责人说,虽然南京眼科的竞争十分激烈,但他们凭借人才优势,专治一些高难度病症。就拿玻璃体视网膜手术来说,以前患者大多要转到上海手术,现在他们拥有国内一流的手术专家,做玻璃体视网膜手术可不必再跑到上海去了。除了“广告战”“服务战”,南京常见的“价格战”也出现在医院之间的竞争中。如南京首家股份制医院——金陵男科医院,推出的一个“非常”价格。该医院宣称,精液分析,同类医疗机构收费180元,而该医院只收50元,彩超检查,别家收90元,他们只收60元,包茎割除手术,别家收1000元,而他们连药费在内仅收200元;衣原体、支原体病菌检查,别家收费80元,他们只收50元。南京市卫生局的有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南京民营医院的确出现了两极分化,绝大多数越来越注意形象和环境,整体医疗水平也有所提高。该人士称,今年,明基、同仁两所大型民营医院将落户我市。业内人士表示,随着更多的民营财团进入医疗市场,必将提升南京民营医院的档次。另外,由于民营医院具有用人机制灵活、奖罚分明等优点,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公立医院人才流向民营医院。这些因素将逐渐缩小公立和民营医院之间的距离。
挥之不去的广告魔魇
民营医院“与生俱来”的恶疾,就是民营医院的虚假广告问题。无论是户外广告、广播电广告、报纸广告,都有相当一部分是医疗广告,其中民营医院的医疗广告更是占了很大比重。据记者调查,民营医院的医疗广告已成为虚假广告的重灾区。而由此引发的后果极其严重:据“三九”健康网一项调查显示,有高达79.3%的人对民营医院抱有不信任态度。只有8%的人表示在“小病”情况下愿意到民营医院就诊。道理其实很简单,民营医院靠市场吃饭,必须大力推销。但他们普遍缺乏公立医院在广大患者心中的信任度和美誉度,于是急功近利,结果造成“恶性循环”。经过四五年,数量上大大增加,但是民营医院在患者,尤其是城市患者心中地位依然很低。在采访中,一些民营医院负责人认为,当前确实有部分民营医院惟利是图坑害病人,这需要政府加大监管力度,但整个社会舆论对民营医院有一种“妖魔化”的倾向,令他们十分困惑。如果倡导健康观念和健康消费,就会被人指责是误导消费;满足了一些高端病人的需求,有人就会指责是看人宰客;如果搞一些让利等社会活动,有人就指责是诱饵,是放长线钓大鱼。南京一家民营医院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公立医院占据着绝对的市场份额,民营医院只有在公立医院照顾不到或不愿涉足的领域发展,如性病、不孕不育等。但是我曾听过有人讽刺我们民营医院的专科之路为‘卑微的专科’,难道疾病还有高低之分?社会有这种需求,而公立医院又不能满足这种需求,这能怪民营医院吗?”上海宏康医院院长曾小平也曾表示,民营医院靠市场吃饭,必须大力推销。而一旦民营医院有医疗事故曝光,社会舆论往往就会指责它是“骗子医院”,并很快对整个民营医院行业造成不利影响。其实这是很不公平的,医疗纠纷表面上似乎是对于一个具体事情上的冲突,但它背后是一个信任机制受到了危害。中山大学公共卫生管理学院教授叶煜荣曾在一个民营医院生存发展研讨会上表示,目前的社会舆论环境并不太好,现在的民营医院把投诉信看得比锦旗还要重要,生怕被媒体知道。其实民营医院作为新生事物大家不要对它期望太高,但也不要总是带着质疑的眼光去看待。应让公立医院和民营医院在同样的环境下公平竞争。(编辑 三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