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姓

办案现场

　　《感动中国》候选人物展播：王百姓•与死神较量的人

　　解说：王百姓有一个特殊的习惯，就是每一次执行任务时，他都会请同事拍一张工作照。

　　这张照片是王百姓1998年6月27日在河南郏县排爆时拍摄的。这一天，对于他来说终生难忘。

　　王百姓：当时我在开封出差。突然接到省厅张正风厅长的电话，说郏县有一个炸弹，需要排除。我就连夜赶到家乡。到了现场，是夜里两点多钟。这时候，我拿着手控灯，趴到车底下一看，是个遥控炸弹。

　　解说：这是一枚高智能的遥控汽车炸弹，可以通过按动遥控器引爆，这种炸弹在河南省是首次发现，在我国十分罕见，它的爆炸威力足够炸毁汽车并对周围的民房造成危害。

　　王百姓：这时候当时我心里，可以说，特别紧张，捏了一把汗，怎么出现这种炸弹呢？天又黑，又不知道周围的环境，因为当时犯罪分子没有归案。也就是犯罪分子离开几十米都可以使它爆炸。我就看到这种情况我说，算了，咱晚上不干了。等天亮再干。

　　解说：天蒙蒙亮，王百姓就再次来到了现场。为了防止犯罪分子混在围观群众中，他请当地警方将群众全疏散到200米以外。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之后，王百姓走向了这辆被安装了炸弹的汽车。

　　王百姓：第一次爬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因为一爬进去，我心跳特别厉害。特别快。当时我一般排弹之前，我都摸摸我心跳的速度。跳了100多下，一分钟，所以我心里很紧张，就退出来了。

　　（照片 心跳声）

　　王百姓：你想这个情况，也是一种害怕，也是一种担心。因为它是个炸弹，又是个遥控炸弹，随时有爆炸的可能，你说不怕确实是假的。所以一看，心跳特别厉害，退出来了。我记得喝了一瓶矿泉水，最后稳定了情绪又进去。进去以后，这手有点不太听使唤。心里有点紧张。就又退出来，

　　（照片 心跳声）

　　王百姓：当时想了很多。按照规定来说，是不允许想的。首先第一个想，出了事儿，老婆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父母亲怎么办。要谁来，怎么跟他们交代。因为我是我家的一个顶梁柱，因为我弟兄四个，我最大。包括老母亲抚养也好，包括全家来说，如果我一垮，我们家就不像个家，所以想了很多。

　　解说：王百姓第三次进入车底，但是，这一次，他又退了出来。这时，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

　　王百姓：当时有好多同志说不要拆。这汽车炸了算了。但是我始终没有这样做，老百姓买个车太不容易了，特别是9几年，因为这是一个新桑塔纳车，连牌子还没有挂。特别是车主，一家人眼巴巴地望着我。所以你要真正给老百姓一炸，老百姓怎么看咱的公安机关，这样说保护群众的利益那都是空谈的。

　　解说：拒绝了炸车的意见，王百姓第四次钻入车底。然而，由于这枚炸弹线路密集，里面一共装有四个雷管，八根雷管线，四根电池线，如何拆除，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王百姓：这时候在车底下认真分析这12根线，该剪哪个，不该剪哪个。这个一旦你剪错了也容易爆炸。你好比有两根线，一个剪错了要爆炸，第二个，同时剪两根也容易爆炸。因为它炸弹里面是包着的，咱并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儿。所以说，剪错容易爆炸，

　　解说：王百姓理性的理出头绪之后，一根一根的开始剪，一共剪掉了10根，最后只剩下两根线。

　　王百姓：这时候在远距离，也工业弄个绳子，挂在线上，远距离又剪剪了一根，所以最后剩下一根，最后钻到车底下，把它剪断，12根线全部剪断。

　　解说：王百姓终于将这颗炸弹成功排除了，整个过程历经2个小时。这只是王百姓排除的众多炸弹之一。据统计，1987年以来，他亲手排除的各类炸弹达15000多枚，这就意味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15000多次。所以有人说，谁都可以出错，惟独王百姓不行。因此，王百姓每一次排爆，都会留下一张照片。

　　王百姓：为什么要照这个相，一个是规矩，组织上规定这样照。第二个，照相的目的，当时考虑家考虑很多，万一出事了，给后人留个资料，咋出事的。第二个给家人有个最后交代，知道怎么来怎么去。

　　解说：由于王百姓工作非常危险，所以外出执行任务时，他很少会告诉家里人，有时甚至还会对妻子说谎话。那是在2003年，河北省威县检察院一位检察官收到一份不平常的“礼物”，一枚制作精良的炸弹。河北警方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拆除，于是，他们找到了王百姓。在看了X光拍的炸弹图之后，王百姓心里忐忑不安，因为这样的炸弹在他几十年的排爆生涯中也是从来没遇到过的。

　　王百姓：当时心里七上八下，心里想了很多很多，真危险，这次去回来不回来，都很难说。我们的排爆服是在公安厅对面的四楼放着，到楼上提排爆服的时候，走起来相当费劲。有个同志跟我一块上楼，有个科里有个女同志，叫牛素萍，她说，王老师，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怎么回事儿？我说，我小牛，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也不知道想什么。她说王老师，要不行不去行不行，我说河北同志来了，还得去。

　　解说：就在出发前，从不向人提要求的王百姓这回向河北的同事提了个要求，他希望能与妻子吃顿饭再走。

　　王百姓：当时我吃饭是假，当时我想，5点半，我老伴下班了，意思跟她说一声。到饭店点了四个菜，当时我爱人问了一句炸了没有？当时我炸了。为什么这样说。我爱人她也知道了，反正炸了就不太危险，就处理现场就行了。没炸就很危险，我说炸了，可是河北的同志说没有炸，我爱人马上脸色没炸。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虽说要四个菜，我一口菜没有吃。最后吃完饭，我们走的时候，她就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她当时，她含着泪说的，所以当时我也掉泪了。

　　解说：王百姓到达河北威县以后，当他一层层打开这个炸弹包裹时，他发现里面放了一个类似于茶叶盒的圆桶。

　　王百姓：当时有些同志说，拧开算了。当时我没同意。我说万一拧开出事怎么办，因为外面还有个线头，其它的线头还缠在里面，

　　解说：为了安全排除炸弹，王百姓想了很多办法。他首先在现场加工了一个无缝钢管，并在钢管上截出一个长方形的孔，然后，将炸弹放入钢管里面。通过无缝钢管上的孔，把炸弹围着导线位置切开一个口，然后，把炸药一点一点倒出来。

　　经过一天半的时间，这枚炸弹被成功拆除。

　　王百姓：一打开一看，这个东西做得相当有水平。你拧动这个盒盖也要爆炸。你把拧盒盖不拧开，也要爆炸。在爆炸装置当中，可以说，水平是比较高的。所以当时，要拧的话，现场造成伤亡。最后的领导和在场的同志都感到，大为震惊，多亏听王老师的了，不听可能完了。

　　解说：几天后，王百姓平安归来。看到王百姓走进家门，一直等候在家中的妻子流泪了。从那之后，王百姓每次出门，妻子总是往他行李里塞两个苹果，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而每当王百姓要外出执行任务时，他都会把一张全家福精心地放进行李里，但是，这张全家福背后，却有着鲜为人知的故事。那是在十几年前，王百姓的女儿读小学一年级时，她意外的发现了王百姓抽屉里面的爆炸现场照片。

　　王百姓：她一照片，盖起来了她说你不也是搞爆破的，是不是出了事儿你也是这样？当时我没有回答她。我只是点点头。从那以后，这孩子变得性格完全变了，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很小，但是很成熟，很懂事。特别是有一次，她拉着我，爸爸，咱们一块照个相，我说行，一块照。她就拿出一张照片，我一直保存着和妈这张合影。我说为啥？她说，我怕。我说闺女你怕啥？她含着眼泪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主要是害怕我去，再也不回来。

　　（舒缓的黑场过渡）

　　解说： 2002年，河北邯郸发现一枚二战时遗留下来的日本战机投放的一种特大号航空炸弹，这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大的航弹，请了很多专家都不能将其安全爆破。于是，当地警方特意雇了两名村民，日夜看守着这枚炸弹，一看就是两年时间。

　　2004年，当地有关部门找到了王百姓。

　　王百姓：一去了以后，我当时看炸弹特别大。这么大，这么粗，一米五六长，相当大，活几百公斤。因为日本含弹在整个含弹当中，最可怕的就是日本含弹。它里面装的炸药，跟美国，跟其它国家不一样。咱们国家，包括美国他们装的都是…。他装的炸药是库尔酸（音）。这种炸药放的时间越长，危险性越大。也就是说，因为库尔酸炸药，时间长了，和金属形成库尔酸盐，一旦库尔酸盐一震动，一断裂，它就要爆炸。

　　解说：由于炸弹无法移动的特殊性，，可以选择的排爆方法，只能是原地引爆。但是，周围又有光纤，电缆，原地起爆失败的话，其产生的巨大的冲击波会对周围的建筑造成损坏，甚至方圆1000米内将寸草不留。并且根据近年来的排爆经验，王百姓认为此类航弹的内部还可能灌有芥子毒气，爆炸时如果毒气泄露，将会对村民造成巨大的伤害。那么，这枚航弹到底应该怎样排除呢？

　　王百姓：首先为了防止冲击波对周围的影响，垒了房子，全部垒起来。把炸弹垒到里面。一切工作做好以后，上面覆盖炸药。炸药设置好以后，在上面覆盖一些漂白粉水。为什么放这个，有些同志说，为了防止造成伤害，所以在上面又铺了一层，用塑料袋装的漂白粉水。所以从装药，接线，基本我来承担。因为我相对危险一点。承担好以后，把口，垒的沙房子口堵起来，而后引爆。

　　画面：宣布起爆。

　　解说：在王百姓的周密安排下，这枚迄今为止国内发现的最大航弹被成功引爆。销毁现场并未出现毒化现象，而近距离的光缆和村民的房屋均是毫发无伤，这一声巨响彻底地消除了这块土地上的安全隐患。

　　王百姓：当时整个现场，相当激动，周围老百姓，我们消除隐患，现在整天看着，小孩不能接触，牛羊不能接触，老百姓特别高兴，看了一两年，总算找专家给我们销毁了。当时我松口气。

　　解说：二十多年来，王百姓除了亲手排除炸弹之外，还参与了很多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爆炸案件的鉴定工作，在他的鉴定经历中，从未出现过误判。2001年石家庄市发生了一起建国以来最大的爆炸案，当时，对犯罪分子使用炸药量的多少，意见不一。

　　王百姓：当时提出有些8公斤，有些说12公斤。最后我一直说少。他说 20公斤，我说20公斤少。最后一个同志说 40公斤吧。我还摇头，最后一个同志看到我摇头，一个同志说，老王，你别摇头了，再高也高不过80公斤。当时我提出来，应该是200到250公斤之间。

　　解说：除了对炸药使用量的判断之外，他还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以及对现场的勘察分析出先后发生的5起爆炸为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依据这条线索，公安机关在7天之后将犯罪分子抓获，经查证，犯罪分子使用的炸药量为226公斤。

　　像这样的案件还有很多，2001年江西万载县发生的恶性爆炸案，王百姓对以前得出的结论提出12个疑点，为公安部的调查提供了最为有利的证据；又如2002年，山西省发生的繁峙特大矿难，王百姓收集了大量与爆炸有关的物证，为爆炸的定性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当梳理王百姓经历的时候，我们发现，他一直都与爆破有着不解之缘，从12岁起，王百姓就和父亲上山采石，替父亲装炸药；1969年，王百姓参军，做的就是爆破专业，还专门到南京工程兵学院学习过爆破，并在部队从事爆破的科研和教学，一干就是16年。

　　1985年，王百姓转业，很多与他一起做过工程兵的战友在这时都放弃了排爆这项专业，改行做起了别的工作，但是他还选择了到河南公安厅做排爆警察，为此，妻子还和他闹了别扭。

　　王百姓妻子：我们俩都憋着劲，他一心要去公安厅。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干了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在部队，部队送他到南京工程学院上大学，学的这就是一门。他说，如果我不干这个的话，我就把我的专业给丢了，

　　王百姓：我就是依靠我的专业，就成立爆破公司，凭我的技术，完全可以。当时有好多水泥厂，包括广州、深圳一些跨国公司，高薪聘我。但当时，都没走。

　　解说：于是，王百姓在河南公安厅从事排爆工作一干又是21年，然而，在这21年的排爆过程中，危险总是无处不在，除了自己时刻要面临着生死考验，最让王百姓心痛的事情就是身边的同事、与自己一起战斗在一线的同行发生意外。

　　王百姓：我们河南任尽清，他是2003年12 月16号，在排除爆炸物当中，意外爆炸。任俊清我还没见过面，只是通过电话。他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问题，老打电话问我。我到了殡仪馆，追悼会现场，他的妻子，赵川珠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儿子也在哭。口口声声说 见王百姓。我们领导也感到莫名其妙，为啥见王百姓，赶快找我。去了任俊清的媳妇说，你可来了。他的儿子，立刻扑到我的怀里。说王伯伯，你可来了，我爸爸首先说，你俩没见到面，说今年春节，一定带着妈妈和我，去见您。谁知道，还没有见你。他就走了。他今天，我和妈妈见你一面，总是了却了我爸爸的一片心愿。失声痛苦。

　　解说：王百姓常说，做排爆这个工作就等于是从死神手中夺性命，夺回了就胜利了，夺不到连自己也会搭进去。由于每一次排爆都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王百姓因此患上了心脏病。而且由于常年外出执行任务，王百姓还不能尽到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尽管如此，他始终没有动摇过，也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

　　王百姓：因为生命，很不容易，到世上走了一遭。但作为一个技术人员，一个党员，又是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你不干，没法推给其他人。我跟一个同志说，就像当兵的，像打仗一样的，你只要冲锋好一吹响，明知道前面要送死，要牺牲，你也得上。因为我当一二十年我深有体会，打仗明知道冲上去要牺牲的，但是没有一个说向后跑的，都往前走。作为警察这个职业，你既然干了警察，又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你再危险，也得上。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