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　孝庭　本报记者　毛蕾金陵晚报报道是“孝女”这个词把我吸引过来的。看多了不孝儿女和父母对簿公堂，让我觉得这个案子很特别。一听说亲爹把自己告了，刚收工回家的钱秀眉，转身赶到南京玄武法院孝陵卫法庭：“法官，听说你们在找我？”法官打量眼前这位女子，40岁上下的年纪，说话、动作都很麻利。“钱秀眉算是个孝女。”这话，是法官给她送传票的时候，从当地村委会和村民口中听说的。可70多岁的钱老汉攥张皱巴巴的状纸，到他面前请“法官做主”的模样也蛮可怜的。这对父女间的恩怨曲直，一时还真难分辨。法官想了想，把钱老汉的意思转告钱秀眉：“你爹交了诉状，说你做女儿的不仅打他、还‘霸占’他1万多元钱。他想要你把钱还给他。”才听个大概，眼泪就在钱秀眉的眼眶里打转了：“他是我上人（长辈），我怎么可能做这么丧德的事！”这话说得真切没有虚情，但法官继续问她：“你爹有笔土地补偿款在你那里，对不对？”“对。”钱秀眉回答得很干脆。“你爹想要回来自己拿着，你不肯给，是不是？”“是。”钱秀眉没有否认。“那你爹说你‘霸占’他的钱，似乎没说错啊？”钱秀眉突然不说话，紧紧咬着嘴唇。

　　钱秀眉随后跟法官说了一席话，可采访时法官只字没对我讲，只说：“你可以自己去了解。”

　　前晚，记者联系上钱秀眉，追问究竟：“你跟你爹到底怎么了？你到底有没有‘霸占’你爹的钱啊？”可能“霸占”两字刺激了她，她有些激动：“他养我小，我养他老。他是我亲爹，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那笔钱是在我这里，不过没有1万那么多，还剩8000多元，其他已经被他拿去花掉了。”“钱是老人的，凭什么由你拿着啊？”记者继续追问，对方沉默。“我这个爹，叫我怎么说呢。”钱秀眉再次开口，满腹委屈喷涌而出：“我把这钱抓在手上也是没有办法，钱是留给他防老，要是在他手里，没几天就送进洗头房了！他是上人，这些话我不该说。可现在不说清楚，洗不清我的冤屈啊。”

　　陈述这些事情之前，钱秀眉嘱咐我一定不要写他们的真名。说儿子大了，不想让他没面子。

　　钱秀眉说，自己13岁死了妈，她也曾劝过父亲再找个伴，幸福地过完下半辈子，父亲不肯。她下决心就是招个丈夫回家，也要把这个家像模像样地撑起来。可就在她准备婚事之时，父亲跟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这样的事情没有结果，但父亲“拈花惹草”的名声却在村里传开。刚成家的钱秀眉觉得抬不起头，但顾念父亲孤身一人，不忍心怪他，依然好菜好饭供奉着，每月还贴补父亲50元零花。她那时在一家小厂做工，每月工资240元，丈夫交给她的家用每月也只有400元。可当她从亲戚那里听说父亲抱怨平时钱不够花，立刻把零花钱加到100元，一贴就是10多年，直到父亲每月有了260元的“低保”才作罢。

　　按说父女俩关系应该不错，怎么又会闹到法院呢？这话得从农历新年说起。

　　钱秀眉说，那天傍晚，她和丈夫正在张罗年夜饭。一位邻居突然把父亲喊出家门，并在门口吵起来。她和丈夫、儿子赶出去看究竟，竟听邻居扯着嗓子在喊：“你在外面嫖了3个小姐，是我替你付的800元，你怎么说不欠我的钱呢！”钱秀眉呆在当场，因为她看见父亲竟然一言不发地默认了。她说，尽管之前自己经常听到“父亲经常出入洗头房”的传言，但如此真切地看到父亲尴尬的表情，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还当着上大学专程赶回家过年的儿子的面！那顿年夜饭，钱秀眉一口没吃就上了床，眼泪一直流到天亮。此后，父亲似乎更加无所顾忌，父亲晚上经常坐村里一位马自达车主的车去洗头房找小姐的传言，越传越盛。钱秀眉又陆续替父亲还过几次“风流账”，每次都是好几百。钱秀眉说：“我辛辛苦苦干一天赚的钱，还不够他进洗头房1个小时的开销，我心里能好受吗？再说，如果是他吃了用了，我也没意见，却花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情和法之间的冲突，有时让出面调解的村委会也感觉为难。好在事情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

　　村里开始发放土地补偿款了。第一笔3000元按规定交到钱老汉手里，没多久就被他花光了。照钱秀眉的说法，这钱全砸在洗头房里了，因为父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嗜好。钱秀眉说，她曾不止一次地劝父亲收敛一点，有时甚至跪下来哀求：不为女儿的颜面着想，也该为已经读大学的孙子考虑；不为孙子考虑，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可父亲回她的话只有一句：“哪个叫我年轻时没老婆呢？”第二笔补偿款也要下来了，钱秀眉思前想后找到村委会，希望他们把父亲名下的补偿款交给自己保管。这并不符合规定，但考虑到钱秀眉的实际处境，村委会决定出面征求钱老汉的意见。钱老汉同意了，补偿款以老人的名义存进银行，存折交给钱秀眉保管，老人需用钱的话，就问女儿要。可这样有人管着毕竟不自由，矛盾时常发生，父女关系变得紧张。村委会几次出面调解、又和法官一起上门调查，对钱家的情况了解比较客观：钱老汉的...村委会几次出面调解、又和法官一起上门调查，对钱家的情况了解比较客观：钱老汉的那些事，村民这么传，他女儿也这么说，但老汉当着村委会和法官的面并不承认。钱秀眉的为人不错，对父亲照顾得也算周到，让他有吃有住，说她打父亲没人会信。那笔钱确实是村委会在老汉点头同意之后，交给钱秀眉保管的。“这事得从两个方面说”，村委会工作人员评价：“在法，钱是老汉的，他想自己拿着花，女儿没理由不给。在情，女儿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万一钱一下子花光了，老人以后的开销还得她来背。超出正常范围的开销，节省一点总是好的。”好在这件事情现在已有不错的结果：在法官把所有的事实、道理、女儿的苦心全都摊开来跟钱老汉分析透彻了之后，老人当场撤回了对女儿的起诉。钱秀眉则明确表示：这钱，专门替父亲添衣看病，若还有剩余，就替父母买个墓，了却母亲的心愿。（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