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工大男生掐死女友抛尸 被害女生家属索赔百万

　　本刊记者/胡庆波

　　2006年10月16日，亲手杀死女友的大学生吴江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接受审判。随着庭审大幕拉开，一起人间悲剧的镜头开始一幕幕回放。

　　2006年4月8日，星期六。像每个周末一样，吴江在女友小静(化名)家中高高兴兴地吃过了晚饭，然后准备开车带小静去“宜家家具城”转转。

　　“开车小心点！”看着女儿和男朋友兴高采烈的样子，小静的父亲吴桐弟还不忘唠叨一句。但这位挚爱着女儿的父亲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和独生女儿见的最后一面，对她最后一次叮咛……

　　再过三个多小时，女儿如花的生命会在男友一时意气和无限悔恨中凋零——年仅21岁的小静被吴江在富康车中活活掐死！

　　这场大学生情侣之间的杀戮发生后，吴江不久之后归案。他被关押在北京市看守所，等待着法庭或生或死的宣判，经受着自我悔恨和死亡恐惧的双重煎熬，用吴江自己的话来讲，“一下子从天上掉在了地下”。

　　他凶残出手，剥夺了女友的生命、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同时被毁掉的，还有两个原本美满的家庭。

　　都是房子惹的祸

　　一条雪白的棉被堆放在车内副驾驶的座位上，后座位上放着一个九孔被塑料包装，一把竹编藤椅，棉被下掩着一具女尸。尸体散发着股股恶臭，并且由于膨胀而面目全非，尸体腿上穿蓝色牛仔裤于大腿处，内裤于大腿根处，右脚穿一只长靴。 2006年4月12日，北京市东城区警方在东方广场地下三层停车场的一辆车号为京HV90××的灰色富康车中，发现了这具半裸女尸。

　　经查，死者是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学生小静，犯罪嫌疑人是她的同校男友吴江。对杀害小静，吴江供认不讳— —

　　我和小静是2003年一同入校的，2005年7月19日确定了恋爱关系。我无意中向小静说起父亲曾经许诺过将位于市区(北京市)的一套房子给我。

　　今年(2006年)，在我两岁时就离了婚的父亲再婚了，继母也随后怀孕。有一天，父亲收回了许诺。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就急了。她想住进去，还跟我说以后这房子肯定给不了你！将来你爸肯定也不会疼你！其实我觉得自己将来有能力买房，没想要这房子。此后，我们经常为房子的事情争吵。

　　2006年4月8日晚8点左右，我们逛完宜家后，回到学校，在经济管理学院附近的停车场聊天，小静又提起了房子的事儿，我这时才知道，她买的这些物品是准备送到房子里去的，我当时就生气了。

　　小静哄了我一会，为了缓和气氛，就对我说：“我们做爱吧！”于是，她将副驾驶座椅放平，脱光了下身衣服。我过去时，她说：“快点儿！完了去看房子！”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提房子的事，我突然觉得她是在和我做交易！而且，她老提房子的事，触及到我这种特殊家庭的痛处，当时真想给她两个嘴巴，踢她两脚。但是由于空间太小，正趴着的我就用双手猛掐她的脖子。

　　后来发现小静不动了，我害怕起来。立即给她做人工呼吸，掐人中，并且打开车窗，想给她通通气。为保持体温，还给她盖上新买的被子，然后驾车上了京沈高速，一路开到唐山。

　　由于从小就没出过北京，到了唐山我就懵了，觉得想家便又沿原路返回。休息一天之后，我将车停到王府井东方广场地下停车场。

　　我爱她，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先后到北戴河、未名湖、八一湖自杀，但都没死成。在我跳进北戴河海水里时，一个大浪把我打上了岸。我躺在岸上，想起她在东方广场，我在北戴河，我们离得太远了。于是，我又返回了北京。

　　据吴江同学赵某证言证实，2006年4月11晚10点左右，他接到了吴江的电话，称其在劲松某洗浴中心消费了 1000多元没钱结账，于是赵某立即赶去帮他结了账并一同回到学校。“回到学校后，他说他把小静杀了，是掐死的。‘当时她牙咬着舌头，腿一蹬，就死了。’后来他用被子和枕头把尸体盖起来了，还说将装着尸体的富康车停在了东城区东方广场地下停车场。”

　　听完吴江的陈述，赵某十分犹豫是否应当报警，于是向吴江父亲打电话征求意见，吴江父亲立即来到了学校并向警方报了案。

　　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公诉人李桂岚检察官告诉记者：“提讯时，我们问他(吴江)为什么不去自首，他说他就是想让法官判他死刑，他不想去自首。”

　　据了解，吴江在洗浴中心消费时还给最疼自己的奶奶写了一封遗书。他说：“就是想向活着的人诉诉自己的苦……希望小静的父母原谅我，我对不起他们。”

　　对于这一悲剧发生的导火索——房子，被告代理人北京市展达律师事务所的吕军律师指出，其实那所房子是单位的公房，吴江父亲并没有该房产的所有权，也就根本不存在给谁的问题。

　　欲壑难平还是谎话连篇

　　2006年10月16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庭审现场，只听“扑通”一声，吴江在法庭的最后陈述阶段突然起身离开被告席，双手伏地跪下，朝小静父亲吴桐弟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对不起！”

　　对此，吴桐弟并不接受。他大声呵斥吴江：“无论判你什么刑，你都没有说实话，你不诚实！”面容憔悴的吴桐弟眼神里写满了愤怒。

　　小静的父亲为什么指责吴江撒谎呢？

　　原来，老人从小静的日记中得知，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吴江没有向小静提供自己经济的真实状况，而是编造了许多虚假的信息。比如，他说那个房子已经过户到他的名下了，还说自己中过两次100万元的彩票，这些情节使小静误以为他有一定经济基础和经济来源。随着两人交往逐渐加深，吴江的谎言被小静识破，在小静对其撒谎有一定看法后，吴江就开始对小静使用暴力，手段是扇耳光，而且两次掐小静的脖子，其中第二次掐脖子，小静在日记中形容“眼前一片漆黑，如果吴江不松手，我就完了”。

　　然而，按照吴江的供述，他说自己很爱女友，但是女友总是追求高消费，从开始交往到案发前，他已经给女友花了三四万元，而他每月只有600元的生活费。他说，两个人交往都是他花钱，他和女友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女友也说过男人就该为女人花钱。为了供女友消费，他曾经将父亲买给自己的富康车卖了6万元，给小静买了手机、戒指、衣服等物品。后来被父亲知道后又借钱赎了回来。

　　原告代理人苗蓓律师对吴江的这一供述表示怀疑，她告诉记者：“我们从银行打印出来的小静的存折登录情况来看，从两人恋爱关系确定以后，尤其是2006年以后，小静的账户原本有一万块钱的现金，现在只剩下十几块钱了。所以，我们认为两个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并不是像吴江所说的那样只花吴江的钱。”她认为，小静作为正值花季的女孩，对未来有憧憬、对经济有要求是无可厚非的。

　　被告代理人吕军律师则认为，女孩的贪婪负有一定的责任。他说，女孩曾对吴江说自己的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家里很有钱。当然男孩也就不甘示弱了，吴江也没说自己父亲是干什么的，也没说他家没钱，但是每次女孩提出经济要求他都尽力满足。“这一现象并不仅仅出现在他俩身上，其实这是当代大学生的通病，从我个人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也许女孩稍微收敛一点或是吴江不是太要强，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他说。

　　案情关键：“10分钟”的质疑

　　“当时我对小静有一种说不出的憎恨，于是用双手猛掐她的颈部，用尽全身的力气掐。刚开始时，她的喉部还有蠕动，后来腿蹬了几下就不再动了，大概十分钟我慢慢松开了手。”对于公诉人提交的这一预审口供，吴江在法庭上辩解道：“我并没有想杀死她，我也记不清到底多长时间，至于‘10分钟’的说法，是因为我供述时不想活了，他们一遍遍问我掐了多久，我就随便回答的。”

　　本案承办人李桂岚检察官告诉记者，目前对于此案定性为故意杀人罪是勿庸置疑的，关键是从轻还是从重判决的问题，而这“10分钟”也许会是法官量刑时的因素之一。

　　原告代理人苗蓓称，从吴江陈述的杀人过程来看，这不是一个瞬间的冲动所形成的后果。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吴江已经仔细观察到了死者的身体状况和生理指标的各种变化，包括看到了“喉部还有蠕动，腿蹬了几下就不再动了”，在其确认死者毫无反应后才松手。而且，在持续的十几分钟里，吴江始终用尽全力来掐死者的脖子。吴江作为具有独立行为能力的正常人，应当明知这种行为的恶劣后果。而案发后，他将车丢弃在地下停车场偏僻位置，又用被子蒙住死者的脸。综合以上来看，吴江并非一时冲动，他主观恶意极强，应当严惩。

　　被告代理人吕律师辩称，在当时情绪激愤的情况下，吴江不可能切身地体会到到底持续了多少分钟，这不应作为吴江不认罪的依据。

　　104余万赔款诉求，血的代价

　　在法庭上，死者小静的父亲提出了包括丧葬费、被抚养人生活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在内的104万余元民事赔偿。原告代理律师表示，虽然生命代价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但现在惟一能让老人获得慰藉的也就是对晚年生活的保障，更多的就是从经济上的保障。

　　对于这百万索赔，吴江表示，他愿意赔。“我会赔，但因为我现在还是学生，没有经济来源，名下只有一辆富康车，我会委托我的父亲把这辆车卖掉赔给小静的父母。如果法官给我机会，我会用一生尽全力赡养两位老人。”

　　吴江的代理律师也表示，吴江的家属已经答应尽最大能力赔偿受害人的损失，但不敢说是否会如数赔偿。因为一方面，从法律上来讲，这一赔偿额肯定是不对的。因为如果受害人家属有经济来源就谈不到被抚养人生活费的问题，另外，原告提出的“精神损害抚慰金”也不符合我国相关法律的规定；但是，另一方面，吴江父亲曾向小静父亲表示：“您提多少都不为过，您提多少我们都不跟你砍价，因为孩子没了，我们心里都很沉痛，所以我不会从钱上计较。”

　　吕律师对这一态度感动的同时，也对吴江父亲的经济承受能力表示担忧。据了解，吴江父亲是一名普通厨师，每月月薪最多3000元。在吴江两岁时，他和前妻离婚，今年才再婚，妻子没有工作而且刚刚怀孕不到一个月，家中还有吴江的爷爷奶奶需要赡养。

　　在法庭上，双方就赔偿问题同意由法院主持和解。法院将择日对此案进行宣判。

　　后记：一“掐”背后多少痛

　　小静目前依旧躺在冰冷冷的停尸间等待火化，她的爷爷奶奶还不知道孙女早已不在人世。因为快要最后的告别了，家里正考虑如何告诉老人，而且不知道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能否承受“送别”黑发后代之痛。小静的母亲自从得知女儿死讯以后，即使每晚吃正常人两倍剂量的安眠药，也会在半夜中惊醒，经常精神恍惚地去学校寻找女儿。

　　而“幸福”从此也远离了吴江的父亲。这位异常疼爱儿子的父亲曾说过：“我苦熬了这一辈子，终于把他(吴江)拉扯大了，儿子上了大学，将来再娶个大学生的媳妇，我呢，现在也结婚了，这日子本来该多好啊！”可是，一位父亲并不奢侈的梦想，让儿子亲手“掐”碎了。

　　不知高墙电网中的吴江想过没有，没有了幸福和快乐，这些老人的后半生怎么过？

　　案件相关时间表：

　　2006年4月8日20时，吴江与女友在感情、经济等方面产生矛盾，遂在朝阳区北京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附近的停车场其驾驶的轿车内，猛掐女友颈部，致其死亡。后吴江将装有尸体的轿车弃于北京市东城区东方广场地下停车场内。

　　2006年4月11日晚，吴江的父亲亲手打电话向警方报案。

　　2006年4月12日，东城区警方在东方广场地下三层的停车场内找到一具女尸。经调查，死者是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学生，犯罪嫌疑人是她的男朋友吴江。

　　2006年4月13日凌晨，吴江在宿舍被抓获。

　　2006年10月13日，在北京工业大学西门外，吴桐弟手捧女儿的遗像，坐在门口，纪念女儿22岁的生日。他认为校方应该负有一定责任，并向学校提出了10万元的赔偿要求。据悉，双方目前已经达成和解，同时跟学校约定关于协议的任何内容均不对外透露。

　　2006年10月16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东方广场地下车库女尸案”。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1月上半月刊)

(责任编辑：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