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你的日子

　　上海市市北中学 丁艳

　　三年了，不多不少，一千多个日子。

　　外公，没有你的三年，我的生活不曾完整。

　　还记得我学着你的样子，拄着拐杖、戴上灰呢帽，把坐在沙发上的你逗得开怀大笑么？你一边拍着我的头，说我没大没小，一边却笑得把所有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阳台上的花都谢了，你走了之后，它们也都相继离开了，怎么也养不好的。外婆买过新的，只是活不了。现在不太开窗了，怕马路上的灰尘找空子钻进家里来。白色、黄色、红色、绿色……都消失了。我的生活，少了一部分色彩。

　　我的空气中少了一种感动的香味。

　　家里的山芋汤不经常煮了，因为煮不出你做的味道，就算放再多的糖桂花也无济于事。还记得我抢过你手中的糖桂花，要一勺一勺地吃么？你拿了回来，悠悠地盛出，一点一点放进汤里。虽然只有一点，却飘出了弥散的香味，家里、汤里，都有一股感人的香味。喝汤的冬天是不冷的，哪怕冰冷，也是可以融化的。

　　你走了，冬天对我来说犹如魔鬼。总觉得冷，要穿着别人两倍的衣服，初冬就嚷着妈妈开暖气。鼻子没有以前灵了，常会什么也闻不出来，记忆中的桂花香悄然逝去。

　　我的味觉中少了一股沁心的甜味。

　　我不再和大人抢酒喝了，不管是什么酒。现在夏天，外婆改喝啤酒加雪碧了，我偶尔喝点，只是喝不了多少。昨天看到外婆的碗里盛着自制的葡萄酒，不知道是你留下的还是新制的，我没有喝。

　　妈妈从店里买的葡萄酒是涩涩的酸酸的，我啜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妈妈说葡萄酒本来就是这味，我固执地说是甜的，甜到心里的那种。我记得你给我倒的是淡红色的，喝下去是沁心的甜……之后很少——嘴里很少时候觉得甜了。

　　我的期盼中少了一个即将兑现的承诺。

　　那年冬天，我们谈到属相，那时我刚学乘法，外婆说你正好比我大五轮，我没听懂。你说，一轮是12年，五轮就是60年。我说：“那等我二十岁的时候，和你的八十大寿一起过。”你欣然地笑了，很幸福。记得吗？这是很久以前，你答应过我的……

　　我的回忆中多了隐隐作痛的遗憾。

　　那天同学问起有关你的事，又不争气地哭了，哭得只有眼泪，说不出一句话。总会想起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你一直没有闭上眼，外婆说，因为人没有到齐。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怕整天哭哭啼啼地影响每个人的情绪；不敢来看你，因为不想见到的是最后一面，想要以后总还能见到……

　　我一直一直后悔，后悔没有对你更好一点、后悔没有多陪你说说话。你老了，总是很想跟我说话，我虽然有问必答，你却看得出我在敷衍。很久以前，你的耳朵就不好了，你很大声地说话，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自己听不见，就抱怨——抱怨的声音比你还大。这个时候，你就不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伤痛埋在心底，结了痂。直到那个冬天，推开家门，灶前是外婆蹒跚的身影，她说，有山芋汤喝。我看她舀糖桂花，一点一点放进汤里，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我埋下头，端起碗，喝的时候，掉下大滴大滴的泪。

　　渐渐地，家里弥散开久违的香甜。

　　没有什么可以战胜时间。

　　评语：

　　选材上，围绕祖孙之间真挚的情感这条主线，撷取5个典型的生活片段；记叙中，长于捕捉细节，于细微处打动读者；结构上，行文流畅，前后呼应；语言上，朴素细腻；感情上，真挚动人。

　　指导老师：吴俊苓

　　(来源：JA中国)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