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准则

　　北京汇文中学 任义

　　生活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准则。我的姥爷，终其一生，告诉了我……

　　姥爷家住在离房山区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里，那里远离大城市，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我清晰得记得，十年前的深秋，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我，和爸妈一起回姥爷家。一路上，阵阵秋意从身边掠过，带着些许凉气，妈妈披上了她的外套；头上，一股股秋风袭来，高大的杨树不禁摇头晃脑，沙沙作响，已经枯干了的树叶早就等着秋风的到来，一层一层地飘落。在我的印象里，这是第一次看到“叶落的过程”，我在父母身边来回地跑，带起了脚下的落叶，只觉得眼前的秋天一片零乱。

　　转过弯，我们走在通往姥爷家的小路上，脚下却没有了铺满路面的一层树叶，而路边堆积着一座座“落叶小山” ，道路干干净净的——显然，这里有人刚刚打扫过！“这儿这么偏僻，根本不可能有清洁工人，那又会是谁呢？”爸爸疑惑地自语道，妈妈同时也摇了摇头。

　　过了村庄的拐角处，爸爸妈妈突然都停住了脚步，而我却兴高采烈地向前跑去，因为我们都看见了姥爷——双手握着一把大笤帚，正在清扫落叶！

　　“姥爷！姥爷！”我大声地叫着。姥爷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妈妈快步冲到了姥爷身边，抢过他手中的笤帚，急促地大声说道：“爸！这么冷的天，您在这儿扫什么地啊！您身体也不好！回头再冻着您！”可我当时明明看见姥爷在出汗，而且清晰得记得，他腮边的一滴汗珠滴到了脖子上，可能是由于扫地时尘土飞到了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姥爷又不时用袖子擦擦汗，我看见他时，他已经成了一个“大花脸” ！

　　“呵呵……你们来啦，”姥爷笑着，平静地说道：“你们先回家吧，我扫完这条道就回家。”爸爸却说：“这又不是咱家的地，您费那劲干什么啊！”“就是，”妈妈接道，“行了！意思意思得了，咱赶紧回家吧，今儿一不是劳动节，二没人办喜事，您扫哪门子地啊！”平时一脸祥和的姥爷这时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神情令我感到身份十分敬畏，“我又不是第一次扫了，你们瞎操什么心呐！”他说，“你以为都跟你们俩似的呢！大街谁也不管扫，那以后这儿怎么呆啊！别净在一边说风凉话，你们还是先回家吧！”姥爷低下头，摸了摸我的头，说：“别跟你爹妈似的，什么都不管！来，你跟姥爷把这条路扫了再回家！”爸妈看劝不动姥爷，只好往家走去！

　　当时的我可不把扫落叶看作是干活，只觉得能和姥爷在一起“玩” ，是很快乐的事。我从路旁拿起簸箕，像玩推土机一样，不停地铲着地上的落叶。姥爷也继续他的工作，不时抬头看我一眼，一边扫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看看咱们这里，一年到头也没能有个人给收拾收拾，你说咱要是再不自己动手，那这儿还不成了垃圾堆啦！”我站起身，看着姥爷，他双手握着大笤帚，从右到左，一下一下地扫着。“再说了，把地扫得干干净净的，谁看着都舒坦！别人也方便不是？”姥爷咳嗽了一下，继续说：“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没事干，还不如出来扫扫地呢！呵！”他把扫好的落叶堆成一堆，让我把它们铲到麻袋里。“你记住啊，‘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这几个字包含了无尽的道理，可当时却只记住了“余香”这两个字，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嘴里总叨唠着“余香，余香……”

　　这一年，姥爷62岁。

　　姥爷是个典型的“保守分子”，他的钱从来不乱花，却也不存银行，用他的话说，把钱存银行他不放心，花着也不方便。连我都给他“讲道理” ，把钱存银行是最安全的…… 可姥爷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四年级的暑假，我在姥爷家呆着。一天中午，姥爷慌慌张张地冲进家门，快步走进他的屋子，匆忙打开衣柜，一股脑儿把衣服都堆在了床上，在最底下掏出了一沓钱，粗略地数了一下，连衣柜都没有收拾，又跑出了家门……

　　这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一个多小时后，姥爷满头大汗地回到了家。细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姥爷在外面遛弯时，无意间听说他的一个同事刚刚在工作中受了伤，胳膊上的一根大骨头被机器压折了！姥爷听后，便慌忙回家拿钱，跑着把自己的钱送到医院，得知他没有了危险才从医院回来的！听后，我不解地问姥爷：“您退休之前跟他都不是特熟，还大老远跑去给他垫上医疗费用干吗？您不知道他们家穷得很啊，估计三年五载也还不了您！”谁知姥爷却说：“谁让他还了！那钱我是给他的！就当咱家花一千块钱买个彩电，路上又不小心摔坏了呗！” “一千块！！”我差点没把嘴里的一口水喷出来，“您疯了！我估计在这时代就剩下一个像雷锋一样傻子了——那就是您！”姥爷听了这话还特高兴：“雷锋一样傻子，我愿意当！”他笑笑，又补了句：“你看看，还是把钱放家里好吧，想用的时候一拿就走！呵呵……”姥爷低下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总把这件事讲给别人听，跟他们说，“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这一年，姥爷6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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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初一那年，姥爷得了脑血栓。那年，姥爷永远离开了我，离开了他的亲人。听妈妈说，姥爷临终前，始终念叨着：余香，余香……

　　这一年，姥爷69岁。

　　教师点评：

　　文章象一条缓缓而流的小溪，清秀，流畅。文笔优美，感情真挚细腻。对于姥爷这个人物的塑造采用了白描手法，通过人物的一举一动再现了人物的感情。人物形象丰满、真实而富于生活气息。作者的情感包含在叙述之中，能让读者去体会，去深思。

　　指导老师：刘薇 吴宝文

　　(来源：JA中国)

(责任编辑：曾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