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之神”EricClapton本月20日来沪

　　一提起Clapton，我最先想起的是从一张DVD里看到的场面。大概是1969或1970年，小野洋子和约翰·列侬的一场先锋演出，他竟然作为吉他手与那对著名夫妇站在一起。洋子面无表情却歇斯底里地嘶叫，列侬也操着琴，在一边笨拙但起劲地玩着噪音，Clapton则完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几乎呆立在台上，一脸的茫然与不屑，他显然很确定这种音乐压根就是胡闹，却碍于情面，不能就这么摔袖下台，最后只好学列侬走到音箱边晃吉他玩回授。

　　中庸治身

　　EricClapton即将来中国演出，他是自RollingStones之后，第二个来中国演出的西方摇滚乐历史上具备最高重量级别的选手，但似乎人们不再像去年那么起劲。也难怪，RollingStones的中国之行多少具备些许历史性的文化意义，那么一支将对抗和放纵顶在头上的乐队，在我们这么一个和为贵、忍为上，多年来将大部分西方文化视为毒蛇猛兽的文明古国里招摇着大喊要把什么涂成黑色，这个事多少可被看作一个标识：体制对西方异质文化防禁壁垒的降低，以及大众中的一些多年来潜默着对这些洋玩意从好奇、到熟悉，甚至不惜热爱的程度；却在多数情形下，EricClap－ton被看作一位以中庸治身的器乐匠人———摇滚乐似乎必须具备的反叛与不羁，在他青春年少和乐队一起玩耍时的作品里还能寻到片缕影子，时至今日，他怎么看则更像一个唏嘘人生的老头，紧缩着眉头，苦苦地端一把琴，十指乱飞———所以，他过来就算再乱搞也乱不到哪去，与第几男中音或××爱乐乐团来演出没太大差别，不会对我们的意识形态造成任何挑衅，于是爱热闹的人们不由得觉得无趣起来。

　　40年前，已有人将“EricisGOD”的涂鸦抹在墙上，这个人现在被称为“吉他之神”的源头，正始于此。当时最烦扰他的事，就是是否脱离乐队，自己单干。摇滚乐盛世的上世纪60年代里，他确实参加了太多的乐队，而这些乐队也全部大名鼎鼎。最值得说的有三支，TheCream、Yardbirds和BlindFaith，这些乐队全部从器乐、曲式与节奏层面上试验并完善了从布鲁斯向摇滚乐的变迁之旅，可惜这也是它们对摇滚乐惟一的贡献。如同Clapton后期个别相对出色的唱片一样，他曾参与的乐队的多数作品里，人们可以听到音乐的精妙与灵气———但仅止于此，不像那些堪称伟大的上世纪60年代西方摇滚乐队，譬如TheDoors，那种扶摇于器乐演奏之上，直接对听者精神层面造成刺激与责问的气质，Clapton的那些著名乐队少到几乎没有。

　　器乐主义

　　中国摇滚乐迷里喜欢他的人并非很多，喜欢他的多是琴手———就像MrBig和VanHalen这样一塌糊涂的乐队/乐手却得到了多数循规蹈矩练琴青年的喜爱，因为更适于扒谱练习———正所谓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可惜不懂弹琴却热爱听琴的人还是占了多数，所谓“门道”着实意义不大，听听“热闹”更重要。况且，艺术这种东西，判断其好坏的考量根据，技艺绝非有资格被置顶，这个是常识。

　　还有一位“吉他之神”JimiHendrix，在《滚石》杂志选出的摇滚乐史上最杰出的100位吉他手里，他名列首位，Clap－ton却不过第四名。Hendrix在现场用牙齿和麦克风架杆来弹琴，甚至将通电的吉他烧着，让人们听它在火里鸣叫的做法，在Clapton眼里一定过于唐突，甚至被鄙为跳梁的把戏也不一定。然而，Hendrix那种完全不懂节制，将灵魂完全熔进琴弦里的演奏方式，那种甚至在恨怒着这件六弦乐器，通灵般将自我高蹈于演奏之外的表达途径，对此，Clapton只是一个隔岸观火的闲散之徒。

　　Clapton一辈子跟布鲁斯过不去，他对布鲁斯的深掘、加筑与融合印证了其功力，却依旧摆不开狭义的音乐范畴。怎么可以想象，这个世界可以存在中产阶级布鲁斯这么一件自相矛盾之物？他近年那些犬儒、闲适，不惜无聊的布鲁斯作品，在精神根本上已远离了他一直希望追溯的布鲁斯根源。他或许希望自己的歌能“苦”一点，最终却全是对淡泊的伪饰，包括那首著名的纪念其亡子的“TearsinHeaven”。

　　以上或许恰能说明，他是一个可以回望内心的人，但真诚的人并不一定会成为破己立身的艺术家。尽管，我一直觉得，Clapton的意义仅成立于音乐操作之上，但这一意义已完全可以令其堂堂正正地成为大师。能弹一手好琴，并且好到成为现世数一数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与能烤一炉好饼，并且好到成为现世数一数二来比较，可能还要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