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哈马斯：白天为法塔赫站岗夜晚袭击以色列

　　“双面哈马斯”在刀尖中穿行

　　本报特约记者　陶蹊

　　2006年12月的一个傍晚，加沙城的大多数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城市上空回响着“嗒嗒嗒”的机枪声。尽管已经达成了停火协议，“法塔赫”和“哈马斯”两大派别的武装人员，仍然时不时地向对方发动袭击。

　　在通往城外的一条公路上，一辆小轿车正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阿布·哈立德坐在这辆车的副驾驶座位上，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在即将驶出城区的时候，小轿车改变了方向，驶入了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然后在一辆出租车旁停了下来。那是一辆在加沙城很常见的出租车——拥有两排后座的梅塞德斯老式车型，桔黄色的车身。确定周围没有异常之后，阿布·哈立德跳下小轿车，开始把放在小轿车后座上的几件沉重的防弹背心往出租车里搬。天很冷，但干完这些活儿之后，他的汗水顺着胡子流了下来。

　　随后，阿布·哈立德上了那辆黄色的出租车，指示司机向城外驶去。汽车很快驶到了城外一堵长长的钢筋混凝土高墙前，然后沿着高墙继续行驶。那堵高墙是以色列在加沙地带修建的“隔离墙”。阿布·哈立德知道，以色列军队在隔离墙上方悬挂着气球，气球上安装的摄像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即便如此，以出租车作为掩护来完成他的这次任务也要安全得多，尽管乘坐出租车的“哈马斯”成员曾经不止一次地遭到以军武装直升机的“定点清除”。

　　迫于生计，“哈马斯”成员加盟“法塔赫”

　　23岁的阿布·哈立德是以色列的死敌“哈马斯”的一名成员。然而，他的公开身份却是巴勒斯坦安全部队的一名士兵，而这支部队效忠于“哈马斯”的对手“法塔赫”。

　　由巴勒斯坦前领导人阿拉法特创建的“法塔赫”，长期以来一直是巴勒斯坦的主流政治力量，但阿布·哈立德和巴勒斯坦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从小就对“法特赫”极为失望。他们认为，“法塔赫”对以色列太软弱。阿布·哈立德说：“它的部队缺乏武器装备，并且缺乏训练，不可能给以色列以实质性的打击。”在他眼中，“法塔赫”的武装力量只擅长空喊政治口号，“3个月的新兵训练期结束后，新兵们能够娴熟地高呼‘法塔赫’的各种政治口号，却连最基本的战斗技能都不会”。

　　对以色列的仇恨和对“法塔赫”的失望，促使阿布·哈立德在15岁那年加入了“哈马斯”下属的军事派别“卡桑旅”。在接受了战斗技能训练之后，他开始和其他年长一些的“卡桑旅”成员一道，对以色列展开袭击。阿布·哈立德说，他袭击过以军坦克、向以色列境内发射过“卡桑火箭”、通过地道从埃及向巴勒斯坦运过军火，还从以色列的黑社会组织那里购买过武器。在多年的“圣战生涯”中，他的头部和腿部都受过伤，还有好几次差点儿被以军战机发射的火箭弹炸死。尽管生命时刻面临威胁，阿布·哈立德仍然认为，“获准加入‘哈马斯’并为其战斗是一种荣誉”。

　　后来，阿布·哈立德加入了“法塔赫”领导的巴勒斯坦安全部队，这多半是出于生计的考虑。他的父母养育了7个孩子，作为老大，他有责任帮助父母养活整个家庭。加入官方的安全部队后，他每月可以领到一些薪水，可以改善家中的经济状况。阿布·哈立德说，对于自己的这种双重身份，“哈马斯”是允许的，只要继续保持对“哈马斯”的忠诚即可。据他估计，巴勒斯坦安全部队中大约30％的士兵都是“哈马斯”的成员。

　　加入“法塔赫”以后，白天，阿布·哈立德作为官方安全部队的士兵站岗执勤，晚上则脱下制服，戴上蒙面头巾，成了一名“哈马斯”战士，参加“卡桑旅”的各项行动。

　　身在巴勒斯坦

　　“你不得不向朋友开枪”

　　本来，这种“双面人”的生活，对于阿布·哈立德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问题。但是，自去年12月初以来，这种生活开始变得危险起来。由于组建联合政府的谈判破裂，“法塔赫”和“哈马斯”之间的关系骤然紧张。去年12月16日，在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法塔赫”领导人阿巴斯呼吁举行提前选举、解散“哈马斯”政府之后，两派武装之间公开的流血冲突开始了，“法塔赫”领导的安全部队也成了“卡桑旅”的敌人。

　　阿布·哈立德白天驻守的地点位于巴以分界线附近，和他一道执勤的有15名安全部队的士兵。两大派别的流血冲突开始后，阿布·哈立德必须更加小心地掩盖自己的“哈马斯”身份，因为如果安全部队的上司知道了他的这一身份，会“毫不犹豫地枪毙”他。

　　与暴露身份相比，阿布·哈立德更担心另外一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他所在的安全部队与“卡桑旅”的成员交火。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阿布·哈立德说，他会立即向“卡桑旅”成员表明自己的身份，加入他们的阵营，然后掉转枪口，向“自己的部队”开火，尽管他经常和安全部队的其他士兵一起做饭、聊天，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向自己的朋友们开枪是不可想像的，”阿布·哈立德说，“但在巴勒斯坦，你不得不这么做。”

　　“哈马斯”向穷人

　　伸出援手

　　以色列和美、英等西方国家指责“哈马斯”是一个“恐怖组织”，但是，在加沙地带，像阿布·哈立德那样忠于“哈马斯”的巴勒斯坦人比比皆是，其中也包括大量巴勒斯坦妇女。埃迪代勒·西纳蒂就是其中之一。

　　西纳蒂原本是一个没有什么政治倾向的家庭妇女，她和丈夫穆罕默德居住在加沙城，共同抚养着7个孩子。2003年3月的一个夜晚，以色列军队的直升机轰炸了加沙北部的贾巴利亚难民营。空袭过后，附近的一些巴勒斯坦人去查看难民营的受损状况，穆罕默德也在其中。就在此时，一架以军直升机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返回难民营上空对这些围观的巴勒斯坦人开火，穆罕默德不幸中弹身亡，西纳蒂和7个孩子的生活顿时陷入了困境。

　　作为一位“烈士”的妻子，西纳蒂每3个月可以从政府领到100欧元的抚恤金。对于一个有7个孩子的大家庭来说，这点儿钱是远远不够的。这时，“哈马斯”向这个几乎处于绝境的家庭伸出了援手。“哈马斯”的慈善机构每月发给西纳蒂105欧元的生活费，并且让她的7个孩子免费在“哈马斯”开办的学校里就读。对此，西纳蒂感激万分。“我丈夫并不是‘哈马斯’的支持者，”西纳蒂说，“实际上，他一直支持‘法塔赫’。但现在，如果不是‘哈马斯’，我们一家人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从此，西纳蒂成了“哈马斯”的支持者。在2006年1月举行的巴勒斯坦立法委选举中，西纳蒂和许许多多与她有着相似遭遇的巴勒斯坦妇女，都投了“哈马斯”的赞成票，使得“哈马斯”得以上台执政。

　　“哈马斯”展开了很多慈善工作。它的慈善机构开办了16个幼儿园、30个“古兰经”学校，照顾着5000多名巴勒斯坦孤儿。此外，它还经常向数以千计的巴勒斯坦家庭提供生活费、食品和衣物。它的这些慈善举动不仅得到了巴勒斯坦民众的赞扬，也得到了国际援助机构的认可。“作为美国最主要的非政府组织之一，‘国际危机集团’在2003年的评估报告中给了‘哈马斯’很高的评价，”一直关注着“哈马斯”慈善工作的巴勒斯坦比尔扎伊特大学讲师海尔格·鲍姆加滕说，“‘哈马斯’在这方面的确做得相当好。”

　　鲍姆加滕认为，“哈马斯”开展慈善工作并非出于政治动机，这使其赢得了巴勒斯坦民众的尊敬。况且，“哈马斯”的官员作风清廉，这与“法塔赫”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因此，近年来，“哈马斯”获得越来越多的巴勒斯坦民众的支持，完全可以理解。

　　自2006年1月上台后，“哈马斯”在政治上一直坚持“不承认以色列”和“不放弃暴力活动”两大原则，这使巴勒斯坦遭到了以色列和西方国家的经济封锁，民众生活恶化。尽管如此，西纳蒂等巴勒斯坦人仍然坚定不移地支持“哈马斯”。最近，她的大儿子吵着要加入“哈马斯”的“卡桑旅”，被她制止了。“现在他才15岁，”西纳蒂说，“等他长到20岁，他就可以加入‘卡桑旅’了。”

　　“哈马斯”的前世今生

　　“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成立于1987年12月，其创始人是谢赫－艾哈迈德－亚辛。虽然“哈马斯”的成立比实力强大、历史悠久的主流派别“法塔赫”晚了22年，但发展很快，成为巴勒斯坦仅次于“法塔赫”的政治力量。2006年1月，“哈马斯”首次赢得巴立法委选举，开始上台执政。

　　在宗教上，“哈马斯”崇尚伊斯兰传统教义，主张扶助穷人，兴办慈善事业；在政治上，它拒绝承认以色列，主张以武力解放从约旦河西岸到地中海的“全巴勒斯坦”土地，实现建立一个以耶路撒冷为首都的独立的巴勒斯坦国的目标。“哈马斯”的领导机构是一个7人委员会，其军事派别“卡桑旅”经常对以色列发动自杀式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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