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一波和牛佩琮在沁源

　　薄一波和牛佩琮在沁源

　　在沁源老区，上年纪的老人们常常提起薄一波和牛佩琮领导他们抗日本打鬼子的故事，怀念之情和自豪之感溢于言表。1983年5月，我们在国务院第三办公室，即牛佩琮的办公室见到了他，和他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中等个子，大脸盘，70多岁，人很精神，只是耳朵有点背。看到我们这几个老区去的人非常高兴，谈笑风生，时常把助听器对准我们，并给我们讲述了沁源军民抗日战争中一些鲜为人知的事迹，关切地问询起老区人民的生活变化、基本建设等情况，使我们非常感动。后来，我把在全国各地采访到的有关牛佩琮同志的故事整理成文，以便使人们了解这位老革命家在战争年代的光辉事迹。

　　在事变风云中

　　1938年，薄一波同志带领决死一纵队到达沁源，创建太岳抗日根据地。牛佩琮任第三专员公署专员，人称"牛主任"。纵队编制由阎锡山管辖，为防止和监视共产党活动，阎锡山派了不少旧军官层层插在纵队中。为了对付阎锡山，我们也采取了相应措施，既团结又孤立，既教育拉拢，又打击瓦解，明里暗里在较量，斗争非常激烈。

　　一纵队有个旧军官叫鲁应麟，阎锡山安排他当队长，主管纵队的全部班底，并带来电台和通讯人员，还安排了梁述哉在纵队掌握兵权，任参谋长。牛佩琮因工作关系和他们接触较多，摸清了他们的底细，看出鲁应麟比较反动，也难说话，就常常和梁述哉座谈，显得挺热火。后来，鲁应麟看到纵队已由共产党操纵，他这个队长形同虚设，周围又暗伏杀机，就抽机会带了几个心腹，逃回阎锡山那儿去了。后来，阎锡山又任命梁述哉担任副队长。管财务的旧军官张庆功、曾留学日本的军医范绳武等，都是被牛佩琮教育拉拢过来的。

　　阎锡山为掌握决死队的行动，原先配备的通讯人员和通讯工具都是由他直接操纵指挥的。电台台长李嘉瑞收发电报又快又准，但他是阎锡山的铁杆，又有吸鸦片的恶习，一发起瘾来就满地打滚，如死人一样。按说决死队是抗日的部队，不允许吸毒，况且在老区大烟很少。牛佩琮让军需官把战斗缴获的大烟准备了些，李嘉瑞瘾发时，就给他吸一点，他非常感激，很听牛佩琮的话，阎锡山给部队拍来的电报，他都要先拿给薄一波和牛佩琮看。这样，阎锡山对旧军官反共防共的指示就被共产党掌握了。1939年"十二月事变"时，阎锡山为搞掉决死队耍了不少阴谋，活动频繁，但都被决死队一一粉碎了。就是这个李嘉瑞听了薄一波、牛佩琮的指示，时常给阎锡山拍发些"部队情况良好，平安无事"一类的电报来麻痹阎锡山，为决死队取得粉碎"十二月事变"的胜利起了很大的作用。后来，李嘉瑞戒掉鸦片，参加了革命。有些阎锡山部队的士兵穿着阎部队的服装跑到决死队，找到牛佩琮要参加抗日，牛佩琮让送到部队，告诉他们:决死队就是八路军，就是打日本鬼子的。

　　"十二月事变"前，阎锡山感到由他批准成立起来的这支新军，坚持抗战，势力遍及全省，受到普通老百姓的支持和拥护，对他已构成威胁和背叛，就想把新军消灭掉，剪除心头之患。他在吉县召开了著名的古贤会议，几路纵队的负责人都参加了会议，决死一纵队的薄一波、牛佩琮、裴丽生、周仲英等参加了会议。会上，阎锡山煽动说"天要下雨，准备雨伞"，暴露了他的反共思想。会后，薄一波等人马上赶回沁源，在支角青龙庙召开了决死一纵队第四次高干会议。彭德怀同志也专程赶到作了重要讲话，传达中共中央反对分裂倒退、坚持抗战的精神；薄一波同志安排了粉碎阎锡山"十二月事变"的部署。会后，不等阎锡山的旧军官行动，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开始清除反动的旧军官。当时，牛佩琮的专员公署驻董家、马西村，每天都有他亲自签署的拘捕、处决令。由于行动迅速、机密，打击有力，纯洁了队伍，保存壮大了力量，使决死队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屡建奇功，成为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

　　智挫冯钦哉

　　"十二月事变"后，决死一纵队机关迁到法中村，司令部驻在孙家大院里，薄一波驻里院，牛佩琮驻外院。

　　一天，有一伙穿国民党服装、骑马的人闯进法中村，进村就打听决死队司令部。原来是国民党九十三军军长冯钦哉奉蒋介石命令，当说客来了。冯钦哉气势逼人，态度傲慢，根本不把这支"土八路"放在眼里。牛佩琮一看这阵势，就让警卫员梁骏德赶快安排部队警戒，又安排通讯员递茶水。冯钦哉的警惕性也很高，他的卫兵个子高大魁梧，手握两支短枪，虎视眈眈地站在门口。会谈就在外院牛佩琮的屋里进行，在座的薄、牛两人，薄一波同志任决死纵队队长兼政委，牛佩琮任副队长。

　　冯钦哉自恃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他把蒋介石形容成救世主活菩萨，假惺惺地说蒋介石很关心新军的命运，阎锡山要消灭新军的做法是错误的，阎应负全部责任。并吹捧薄一波说:蒋委员长对你的聪明才智、对抗日所做的贡献及领导才能很佩服，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嘛，你要在中央至少也是个中央委员，现在阎锡山绝不会管你们了，也不会供应你们武器军饷了，你们决死队打算以后怎么办？警卫员梁骏德关心决死队的命运，就假装送烟倒水出来进去听听。冯钦哉的警卫员见街上穿灰军衣的决死队战士来来往往数不清，又听到有操练的口号声、雄壮的喊杀声、激昂的歌声，吓得面色都变了，紧张地东张西望，不敢挪动半步。

　　薄一波与牛佩琮交换了一下眼神，会意地笑笑，知道该摊牌了。果然，冯钦哉不等他俩回答，就把底儿亮出来说，蒋委员长答应，保证对你们承担一切责任，并把你们编为中国陆军独立第一旅，今后军需给养武器和兵员补充全由中央负责，你们看，哪有这样的好事呀！薄一波和牛佩琮心想，好快啊，这是想吞并消灭咱们，刚逃出狼窝又进虎口，谁是傻瓜吗！冯钦哉这个不高明的说客紧接着问薄一波:你是共产党员吗？薄一波巧妙地回答:过去是，后来蹲了几年牢，现在的任务主要是抗日。并义正词严地说:决死队是山西人民的子弟兵，有千千万万山西人民的支持，我们要坚持抗战到底，不惜牺牲，同甘共苦，任何想消灭新军的阴谋都不会得逞。谁抗日我们就拥护谁，希望蒋委员长能坚持团结抗日对敌，以民族利益为重，从日军手中收复失地。牛主任你说是不是？牛佩琮说，就是。薄一波又继续说，我觉得山西人民不会让他们的子弟饿着肚皮打日本，给养和兵员没有问题，武器弹药我们可以自己造，也可以从敌人手中夺，请冯军长回去转达，我们感谢蒋委员长的关怀。

　　谈判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冯钦哉越说劲越小，语无伦次，抓不住要害。他看到决死队这两个队长态度强硬，没有一点缝隙和余地，刚进村时的那股气焰完全消失了。失去了向蒋介石邀功请赏的好机会，他只好说，兄弟我定会向蒋委员长转达你们的意思，告辞了。出门匆匆上马，带了他的一伙人头也不回，一溜烟窜了。

　　偷窃公粮案

　　由于抗日战争的需要，成立了太岳区党委，区党委和行署机关都驻扎在阎寨村及周围的小山庄上，阎寨被人们称为太岳区的"小延安"。

　　日军扫荡频繁残酷，尤其在1941～1942两年里，敌军大烧大杀，恨不得一下子把决死队消灭掉，把太岳抗日根据地摧毁。在此期间，发生了韩洪、李成战斗和大林区战斗。由于我方对情况掌握不准，部队遭受到很大创伤，薄一波、牛佩琮、毕占云带纵队机关转战林间，天下大雨，粮食全无，饿了两天两夜，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杀马充饥，后来才突出日军的包围圈。

　　战争残酷，情况复杂，作为行署主任及副队长的牛佩琮，全面掌管着行署机关和太岳区十几个县的对敌斗争与群众生活。1942年10月份，日军占领了沁源城，县长张学纯给牛佩琮汇报，沁源的交口、白狐窑一带发现汉奸特务在活动群众搞维持。敌人实行怀柔政策，把抢去的牛还给群众，还给种子让种地，男人去据点支差，修碉堡挖地壕，女人给敌人磨面洗衣服，还陪敌人睡觉，日军并散发传单，活动很猖獗。牛佩琮听了非常着急，感到问题很严重，又让县委书记刘开基去调查，发现确实有些群众上当受骗，就及时做工作，把群众拉出来，达到围困敌人的目的。

　　这个时期，又发生了一起偷公粮事件。粮食在战争年代至关重要，为围困敌人，坚壁清野，我军把收缴起的公粮严密管理，或藏于山庄窑洞，或埋于地下，只有少数党员干部管理，任何暴露埋藏公粮者或盗窃者，一律格杀勿论。战争年代嘛，刑罚就是这样的严。盗窃者是个老实巴交的穷苦农民，家里有老婆孩子，躲在山里实在饿得没办法，就偷了一口袋玉茭。报案者是偷盗公粮人的哥哥，村党支部书记，一个纯粹的、大公无私的共产党员。

　　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县长张学纯犹豫不定，不忍心，就去向牛佩琮请示。牛佩琮主任听了心情也很复杂，他的眼前晃动着许许多多面黄肌瘦的脸庞，那种对政府信任的哀哀无助的眼神，因为一口袋玉茭就杀一个人，这种刑罚够残忍了，可这是战争年代，如果执法不严，都偷开公粮怎么办？要引来敌人破坏和抢粮怎么办？那损失将不堪设想。为了杀一儆百，他还是签署了严惩偷窃公粮者的命令。几十年后，他还能想起那个穷苦农民老实巴交的样子和哀哀无助的眼神。一想起这些，他就感到痛心。

　　小小图书馆

　　共产党的队伍是靠马列主义、毛泽东军事思想来武装，来对付凶恶的敌人的。决死队里知识分子多，都有着明确的革命目标，都喜欢读书，学习知识，在残酷的战争中，书籍成了格外珍贵的东西。在行署机关，在决死队，谁都知道，数牛佩琮主任的书多。他从学生时代到山西军官教导团，再到决死队，他最注意保存搜集的就是各种书籍报刊，每次行动，数他行李多，仅书就得专用一匹马来驮。

　　1938、1939年间，日军向华北地区发起全面进攻，民族危亡，决死队处于生死搏斗的关键时刻。为了使共产党员、八路军战士认清形势，牛佩琮主任将保存的马列书籍、大众哲学、社会科学、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等书拿出来，成为大家学习的主要来源，在决死队掀起了学习的热潮。各分队和行署机关的人来借阅，牛佩琮就让警卫员梁骏德负责。梁骏德也非常爱读书，他把这些书分门别类，登记造册，办理借阅手续。人们把牛佩琮住的屋子称为图书馆。各分队学习后针对现实进行讨论，牛佩琮和其他领导们也经常参加，并让梁骏德整理出发言提纲。梁骏德曾感慨地说，他在这个时期读的书不少，理论知识有了很大的提高，对他的一生受益匪浅。在决死纵队，读书学文化的人越来越多，部队的整体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书少人多，分不过来，借书还得找梁骏德"走后门"，那种情景既有趣又感人。

　　后来，日军开始大扫荡，部队要转移打仗，牛佩琮就和梁骏德去村外土崖下找个干燥的地方，挖个坑，垫上些麦草，用油布把书包好埋起来。等敌人扫荡结束，部队回来了，再把图书取出来，小小图书馆又开张了。人们都说，牛主任的小图书馆可是为革命立了大功的啊！

(责任编辑：刘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