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诺政变

　　1970年3月18日，柬埔寨前首相兼武装部队司令朗诺将军，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密谋和策划下，趁西哈努克亲王不在金边而出国治疗和进行国事访问的机会，发动了政变，宣布废黜西哈努克亲王柬埔寨国家元首的职位。这一消息震动了印度支那，震动了全世界。

美国侵略者及其仆从采取这一可耻的举动，不仅没有达到他们卑鄙的目的——妄图把柬埔寨变成美国的军事基地及其附庸，反而有力地促进了印度支那3国人民的“抗美救国运动”，到头来只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据西哈努克亲王撰写的回忆录介绍，朗诺叛国集团发动政变的阴谋由来已久。“当胡志明主席在1969年9月初逝世的时候，我决定在王宫里举行一个宗教仪式来悼念他的英灵，因此遭到我的政府副首相施里玛达亲王的强烈抨击。接着，我又决定亲自去河内参加越南伟大爱国者的葬礼，我很晚才知道，我的飞机刚刚起飞，施里玛达随即转向他的同伙说，现在是罢黜我的最好时候了。他肯定他说，我的这次旅行是不恰当的，因为当时越共和越盟的部队还非法占领着柬埔寨的部分领土。”

　　“而朗诺由于他的妻子刚刚去世，而且他还没有就此求签问卜，所以主张另择有利时机。不久，朗诺因意外事故肩部受伤，住进了美国人开的纳伊一戍尔一赛纳医院里。就在这个医院里，他们的阴谋确定下来了。”西哈努克说，“在朗诺周围，有许多装成病人的美国专家，被接受为政变的技术顾问。在同这些人密谋之后，朗诺夭天打电话，把方法告诉施里玛达和金边的其他同谋者。为了保证这个‘重大行动，不至于破产，朗诺将军想事先争取一些必不可少的支持者。”

　　在这些阴谋政变的支持者之中，西哈努克首先提到的是由叛国头子山玉成领导的“自由高棉”武装部队。1969年夏，他们佯装脱离山玉成，而后向王国政府投诚，集结在柬埔寨西部各省乃至金边市里。这些搞假“投诚”的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花大钱豢养的雇佣军。西哈努克说：“在我们的内部起了特洛伊木马的作用。”

　　在那些日子里，朗诺不在的时候，掌握着政府大权的施里玛达企图在政治方面孤立西哈努克。“各种行政命令不像从前那样呈请我批示，而规定必须呈报首相府，由他们决定是否需要送我。违者严厉制裁。”西哈努克说，“他们要把我架空和使我在人民面前威信扫地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了。”

　　1969年12月，西哈努克亲王在金边召开了一个国民大会。当时朗诺的弟弟朗农指使数千名所谓投诚的“自由高棉”士兵和他们的密探参加了大会，并要他们伺机进行捣乱。朗诺的大臣们以自由竞争和自由开放为名，采取进出口业非国有化的办法，终止国家对酒和药品等的专卖，允许私人同外国银行开展营业。企图完全废除西哈努克的“国有化”政策。

　　会后几天，西哈努克由于过度疲劳，住进了金边卡尔梅特医院，井准备出国就医。在他出国前建议组织一次“公民投票”，让人民群众在支持或反对西哈努克的问题上自由地表达。西哈努克说：“朗诺和施里玛达一伙对此感到恐惧，他们既不愿意搞公民投票和召开国民大会，也不愿意搞任何民主协商，让我国同胞在当权的叛逆者和我之间进行选择。阴谋分子们告诉我，他们准备派前首相严森波和前首相、我的叔伯兄弟诺罗敦·康托尔来同我谈判。这主要是要我放弃人民协商，作为交换的是每月发给我终身年金100万瑞尔（相当于10万新法郎）。我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令人感到耻辱的勾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向谈判对手说：请宽容，让我出去吧！”

　　正像西哈努克所介绍的，在整个1968年至1969年年底，柬埔寨的局势一直动荡，西哈努克逐步失去对国家事务的实际控制。在美国，尼克松于1969年1月在白宫取代约翰逊，不久，便提出他的战争“越南化”方案。朗诺一施里玛达集团对形势的这种转变感到高兴，因为这表示美国不会完全撤出越南，尼克松拒绝承认失败。因此一度出现的在西贡成立一个民族主义和中立主义联合政府的前景也消失了。由于尼克松上台、“越南化”、战争的无限期继续，以及西贡阮文绍一阮高其政权的继续存在，朗诺—施里玛达集团可以更加公开地推行他们的亲美反中立政策了。

　　尼克松的顾问们已经使他们相信，“越南化”的完全成功，有赖于充分地削弱越南南方的民族解放阵线，办法是攻击他们的边境根据地，以保证在美国的有限度撤兵期间，不会有“反复”。同时，必须在老挝和柬埔寨的“周围国界”，建立稳定的亲西方政权，使这类政权不致由于在南越的美国军队数量减少而动摇。当然，这类政权将会同美国一西贡司令部合作，来封锁柬埔寨和老挝同南越的边境。大规模地使用美国空军和火力，有可能应付沿非军事区由越南北方通到南方的30英里宽的走廊。只要牢固地封锁通向南方的所有供应线，西贡军队在美国空军和炮兵的支持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扫荡南越境内的民族解放阵线部队。

　　这是华盛顿策者的如意算盘。因此，美国及其在老挝的傀儡军和仆从军，在1969年9月间突然袭击察尔平原，企图封锁老挝同南越的边境。而赶走西哈努克则成为封锁柬埔寨同南越的边境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先决条件。

　　1969年8月间，负责监督政府的64岁的宾努，由于健康不佳，不得不辞职。西哈努克因此任命朗诺接替宾努，随后，任命施里玛达为副首相，兼任内政、安全、国民教育及宗教大臣。由于佛教僧侣在柬埔寨公众生活中扮演极其重要的角色，宗教大臣非常重要。同年9月，朗诺由于“庭康理由”到国外“就医”，由施里玛达代理首相，显然是让他在柬埔寨放手地进行阴谋活动，两个人内外一齐干。在这以前的同年6月间，柬埔寨同美国的外交关系已经恢复了。现在，舞台已经布置妥当，要让现场的主角演出最后的一幕了。这最后一幕，就是推翻西哈努克及其中立主义的标志。这是15年来美国对柬埔寨的一个主要目标。

　　1969年底，束埔寨国民议会在施里玛达的倡议下，通过废除由国家控制银行经营和对外贸易的各项措施，主张经济“自由化”，使柬埔寨对于外国投资者更有“吸引力”。西哈努克虽极力加以反对，但是，终于没有成功，因此，效忠西哈努克的4名大臣提出辞职，根据柬埔寨议会的惯例，4名大臣辞职已足够叫政府垮台。但是，施里玛达表示，他无意下台。当时，西哈努克呼吁在朗诺回国前，4名大臣的辞职暂时搁置。但是，几个小时内，施里玛达发表新闻公报，宣布他接受4名大臣的辞呈。这是他第一个正式反对国家元首西哈努克的行动，实际上也是施里玛达的后台——美国及其买办进行的一次小型的政变。

　　西哈努克一气之下，偕同他的妻子以及老政治家宾努和一些亲信离开金边，到法国检查身体去。西哈努克一行于1970年1月10日到达法国，看来西哈努克的意图是让施里玛达“自作自受”一段时间，然后，让他在访问巴黎、莫斯科和北京后，带着法国、苏联和中国的支持回国。当西哈努克在罗马作短暂勾留的时候，朗诺也跑到罗马，向西哈努克表示致意，并伪装“重申永远效忠”西哈努克。

　　自1970年2月开始，金边一些右翼报纸，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收买和煽动下，掀起了反越狂热。这与西哈努克宣称的对越南北方和越南南方临时革命政府友好的政策刚刚相反，而直至那个时候，越南民主共和国和南方临时革命政府都在金边设有大使馆。与此同时，在金边的某些亲美大使馆也发动一种宣传运动，故意挑起柬埔寨和越南之间在历史上的争吵，提到越南一定要向东南亚邻国扩张。这种宣传实际上在1969年6月左右，即越南南方临时革命政府主席黄晋发正式访问金边前夕已经开始，井于随后逐月加强。

　　同样重要的一个事实是，尼克松政府于1969年1月上台以后，美国和南越傀儡军队对柬埔寨边境的袭击活动日益增多。其中比较严重的侵犯，就是对柬埔寨的橡胶种植园进行化学战的空袭。在1969年4月间的几天内，美国空军对柬埔寨的橡胶种植园，进行了有系统地毁灭性的空袭，使其1/3受到损害。另一次比较严重的侵犯，就是1969年11月16—17日，美军炮击柬境的德丹林，造成25名柬埔寨人死亡，另10名柬埔寨人受伤。这是当时最严重的事件之一。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3月11日发生了所谓“自发性”的示威，同时捣毁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大使馆和越南南方临时革命政府大使馆。同样重要的是：在两个大使馆贴上的标语，用英文写成，而往常被禁止进入柬埔寨的西方记者，及时赶到现场。同时，对捣毁大使馆的影片拍得那么漂亮，以致随后一位著名的英国电视执行人员得意他说：“看来更像是一部电影，而不像是一部纪录片。”捣毁越南北方和南方两个大使馆，整出戏完全按照舞台管理的预定时间进行的。当西哈努克宣布越南范文同即将对柬埔寨进行国事访问后刚刚24小时，并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预定由巴黎飞莫斯科之前数小时，便发生了捣毁大使馆的事件。而3月18日的金边政变，正是在他预定离开莫斯科到北京之前数小时发生的。

　　关于这次政变，西哈努克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朗诺、施里玛达一伙，于1970年3月18日通过恐怖的国会废除我的职务的同时，还禁止我返回柬埔寨，甚至还威胁各航空公司说，将没收我回到（金边的）波成东机场或迢粒机场的飞机。政变以后，从消息灵通的记者T·D·奥尔曼发表在（1971年8月14日和18日、9月18日）《卫报》上的文章，我才知道，如果我不顾那个禁令，我将在下飞机的时候，就会遭到绑架或暗杀。这是朗诺给那些‘无限忠于’军事政变的亡命徒所特别签署的一道军事命令。”

　　国民议会的一位女议员，对于朗诺一施里玛达集团发动的政变，提供了第一手证词，她详细地记述了在1970年3月18日的时候，为什么她的同事们和她本人只能投赞成废黜西哈努克的票，而不能作别的选择。这位证人是方炳桢夫人，她在西哈努克的政府中曾两次出任大臣，她的丈夫方炳桢先生也任过西哈努克的大臣。在政变以后，他们成功地离开了金边，并到北京投奔了西哈努克。方炳桢夫人的证词抄录如下：

　　3月8日。在朗诺政府的命令下，柴桢、占知、磅罗、龙杜和罗梅赫（都是靠近南越边界的地区）爆发了有当地群众参加的中小学生的示威游行，反对住在柬埔寨境内的越南人。他们拿的小旗上写着：“国父亲王万岁！”“越共滚出去！”“柬埔寨不是越盟的领土！”“杀死越南佬！”

　　3月11日。金边的大中学生继而举行示威游行。他们列队经过国民议会门前，当时议会正在召开全体会议。接着，他们又经过王宫门前，但没有在那里停留。那些领队的（都是穿便服的朗诺、施里玛达和教育大臣巧索康的人）率领着游行队伍，同群众中的捣乱分子汇合，走向独立纪念碑，然后转而走向越南南方临时共和革命政府和越南民主共和国的大使馆。在几个坏头头的指挥下，数百名青年闯入这两个大使馆大肆进行破坏。越南外交官的手表和皮夹子被抢夺，他们在所谓的指挥部前面受到粗暴对待。他们的汽车被烧毁。使馆里的文件、档案和家具被从窗口扔出去，游行者放火作乐。

　　3月12日和13日。在坏头头们的指使下，一群流氓侵入金边郊区鲁塞高的越南天主教材。他们毒打男人，强奸妇女，抢劫房舍。亵读教堂，直到王后陛下进行干预后，才恢复了秩序。

　　非常清楚，这些有组织的示威游行，目的是为了破坏西哈努克的声誉，使他名誉扫地。但是，游行者中引诱群众参加政变的人，为数并不很多。

　　3月13日。又有新的行动。那天学生们到国民会议门前，群众队伍中出现许多亲王的巨幅照片，还有前面说过那样的小旗。一个小学教师偷偷地散发教育大臣在头一天给准备好了的反对西哈努克的传单。散发传单的人遭到学生们的谴责并被扭送给警察。但他很快被施里玛达下令放跑了。

　　3月17日晚上。王后陛下发表了最后二次的广播讲话。她的讲话既感动人又很巧妙，但反对朗诺的话是被禁止的，所以王后未能揭露叛国阴谋，否则一定会激起人民群众强烈的反应。

　　深夜，波成东机场被关闭，坦克车和装甲车占据了首都各战略要地，公共建筑物被军队把守。一部分上校军官兴高采烈地部署政变事宜。其余大部分上校军官反对政变，他们则被传讯或被“解决”。因为绝大多数人民群众不跟他们走，朗诺和施里玛达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暴动，只好采取通过议会（因为这能给他们一个合法的假象）和军队双管齐下的办法。

　　3月18日。国民议会和王国议会于上午9时召开联席会议，研究怎样宣布国家正面临着危险以及授予政府最高权力的问题。国会议员和王国议会议员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严重事件，他们看到议会被坦克车包围，感到极大的不安。会议厅里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会议开幕前10分钟，议会的总务主任郑簧在过道上向议员们散布说，政府打算废黜西哈努克亲王，并选出那些不受反对的人来接替。接着，郑簧、屋艾、何来恩和柏隆星先后登上讲台控诉西哈努克的“罪行”。他们无耻地拼凑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使与会者感到十分惊讶。他们建议罢黜亲王。王国议会议员冯山先生胆怯地登台颂扬“国父亲王”，并提请大会提防一切轻率的行为。他马上被拉下讲台，并当着施里玛达的面进行威胁，要他立即当众改变主意。

　　13时，叛乱者们“赢了”。国民议会采取恐怖手段表决通过了废黜西哈努克亲王的决议。因为与会者都知道，发表不同意见会立即招来报复，而且不管投什么样的票也都会被宣布为一致通过的。大会至此也就闭幕了。

　　接着，又开始了赞美新制度的宣传战。朗诺出钱要议员们出门走访所在各地区的佛教僧侣的首领，请求他们参加“反对西哈努克”的活动。在各省，他们的阴谋失败了：他们所联系的和尚都拒绝同他们合作，并对他们表示，如果他们说西哈努克的不是，众信徒将“断绝他们的生计”，或者可能杀他们的头。有些议员由反对亲王的金边和尚陪同回去，企图在他们的“选区”进行诱惑活动。他们遭到拒绝、辱骂和警告。在各省，到处发生了反对政变的示威游行。3月26日，磅湛人民起来造反。他们捣毁了法院和省长宅邸，要求西哈努克亲王回来。军队小心谨慎地守在营房里。

　　被新政权任命力磅湛省省长的英丹先生，乘直升飞机走马上任。等候他的却是一群手持斧头和砍刀的群众，他只得急忙登上未曾灭火的汽车逃走了。省里来接的议员们也不敢下汽车，都在示威群众队伍前面掉转车头匆匆跟着跑了。两个新当选的议员金蓬和苏萨温想安抚示威群众，都被群众绑起来，进行拷问，最后将他们剁成了几段（他们的尸体后来运到国会的会议厅前）。正住在家乡的英丹夫人被村民追捕，只好化装成农妇藏在运载香蕉的牛车上逃命。英丹的祖坟被掘。

　　在朱普，朗诺的弟弟朗尼被群众打死。他的肝被割下来，拿到镇上的餐馆煮熟出卖。

　　在川龙，国会议员何来恩的豪华住宅被焚烧，他们一家人躲进一个兵营里去避难。省里几乎所有议员的父母都被迫捕和处死。

　　磅湛省的农民自发地集合起来，征用数百辆卡车和大轿车，坚决地非武装地向金边进军。在进入金边的路口上，他们被军队截住了，并遭到机枪的扫射，当场被打死了92人。人们看到，他们卡车上还挂着用高棉文写的横幅：“国父亲王万岁！”“国父亲王是我们的国家元首！”600名穷苦农民被关进监狱，受尽严刑拷打，不少人被大兵折磨致死。

　　在同一个时间内，茶胶省也爆发了忠于亲王的起义。朗诺的军队在安塔松和波雷三德向起义农民开枪，又对还没有死的人投上了手榴弹，受难者多达数百人。所幸存的居民非常愤怒和绝望，只好投奔游击队。这样，就开始了忠于亲王的真正的人民抵抗运动。

　　1971年1月12日，澳大利亚的米尔顿·奥斯本教授为《墨尔本时代报》采访南越参议员、山玉成的弟弟山络源。山络源讲道：“朗诺曾于1969年9月同山玉成秘密联系……开始就推翻西哈努克问题进行协商。朗诺到法国期间，这种交易中断了一些时间。直到1970年2月，朗诺回柬埔寨以后才又恢复了接触。”根据山玉成的要求，朗诺有时亲自到柬埔寨和越南边境地区去会晤；有时则派出密使到那里同山玉成见面。奥斯本在报道这位南越参议员的谈话时指出，朗诺一谈到他所部署的“可靠”的军队，就担心届时是否还有反对政变的军队。“朗诺面对面地要求山玉成提供具体的帮助。山玉成满口答应了。山玉成向朗诺保证，正在越南同美军和南越特种部队并肩作战的‘自由高棉’和柬埔寨山民都将提供帮助。”山玉成还明确表示，要把“自由高棉”和“特种部队”像完全掌握在美国中央情报局手里那样，完全由朗诺来控制。

　　且说在朗诺一施里玛达发动推翻西哈努克的政变后，柬埔寨的整整一个时代结束了，每个人心里的问题是：下一步是什么？看来，华盛顿和某些美国的盟友颇为相信，西哈努克会同越南国王保大一样，退休到法国南部的一个别墅去。美国及其盟国的“专家们”认为，柬埔寨人民将会接受新政权的票面价值，任何骚动将会被迅速地转移到反对越南人的种族骚动以及基于诽谤宣传反对西哈努克和王族的愤怒。政变后几天之内，便有心理战争“专家”从印尼来到金边，就如何煽动反对越南人、反对共产党、反对西哈努克的宣传运动提供意见。

(责任编辑：张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