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画家：个人上市公司

　　当代艺术是什么？当代艺术是一种象征资本的生产，它已不仅仅是一种美学和灵魂的表达，至少它要将灵魂和美学的表达出售。

　　将生产和销售与艺术联系在一起也许是20世纪艺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尤其是在我们中国。

　　假设现在一个著名中年画家的画在拍卖行上卖到800万元一张，那么去除中间炒作的水分，直接到他工作室买画至少是100万元一张。一般一个画家一年能正常画30张画，他一年就是挣3000万元。如果他雇人替他画，那么一年能画60张，那这个画家一年可挣6000万元。

　　在中国，所有一线明星画家都没有画廊代理，都是直接自己在工作室卖画，所以不存在与画廊分账的问题。在工作室卖画也不用交税，所以基本上卖多少钱就是净挣多少钱，而且全是现金或者汇款。

　　一年3000万元到6000万元是什么概念，就是说现在著名的房地产大鳄像潘石屹、任志强一年的个人现金收入也未必有这么多。这包括很多上市公司老板，他们虽说都号称是上市公司老板，但那其实都是以股份形式居多，真的让他掏几千元现金出来消费，他也未必掏得出。但现在有不少画家明星就掏得出。

　　像潘石屹这样的房地产公司一年挣几个亿并不容易，包括张伟平这样用大片来哄人的电影业巨头。他们挣的钱都必须经过一个复杂的社会和企业工程，比如工商、银行、税务、媒体、政府、企业管理等，少了任何一个环节整个生产过程就会出问题。但一个人的上市公司几乎没有这些环节，甚至连企业管理和税务这两个最关键的环节也可以省略。

　　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曾有一套象征理论，套到现在中国艺术界正合适，就是说，前卫艺术通过反抗而获得了象征资本，象征资本又可以在文化市场上兑换成现金资本。从独立电影、摇滚乐、前卫美术到先锋文学，几乎莫不如此。因为反抗和反叛，前卫艺术赢得海内外巨大同情和支持；因为获得同情和支持而声誉鹊起；因为声誉鹊起而在若干年之后成为新主流；因为成为新主流，在这名声之下的个人艺术产品就可以卖大价钱；因为可以卖大价钱并且卖得供不应求，所以就成批复制。反抗的过程也就最终走向了它的反面，这些当初灵魂震撼很多同情者的文化反叛者，最终变得虚无和灵魂迷失。

　　本雅明在著名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一文早就有此论述，当艺术成为成批复制的生产时，艺术已经不是艺术本身。本雅明的父亲就是个画廊老板，这也是他先知先觉的原因之一。艺术在这个时代可以成为一种最冠冕堂皇的骗金术，这方面的代表就是美国波普艺术代表安迪·沃霍尔，他几乎就是本雅明那篇著名论文的经典例子。

　　当我们的社会和媒体都在大肆围剿房地产商和娱乐明星时，他们其实挣钱已经不太容易，现在明星画家正在以比他们更巧妙的方式聚集财富。但本雅明和布尔迪厄没有说到的是，艺术的生产哪怕崩溃了，也并不影响国民经济和社会稳定。它只是将暴富阶层和有闲阶层的钱巧妙地在艺术的名义下转移到艺术家的腰包，从这一点说这就是艺术。它不是通过民主或者革命转移财富，而是通过艺术的游戏、一种“一个人的上市公司”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