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女校长自杀之谜(图)

　　46岁的丹妮丝·邓顿迅速升任为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女校长，但仅过了1年半，她就跳楼自杀。为什么？

　　一天深夜，邓顿开车带着母亲在旧金山漫无目地地到处游荡，她觉得肯定有警察在跟着她。此前一天，她刚从一家精神病院接受完6天的治疗出院———去年6月23日，她的母亲卡罗琳·梅比把她从医院里接了出来。46岁的邓顿是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的校长，两天后，她本应该返回工作。

　　出事那天，梅比女士说她们本来打算直接开车回家乡得克萨斯州，她们想在那儿让邓顿更好地从严重的忧郁症中恢复一下。邓顿开车来到派罗蒙特镇，它位于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附近。邓顿在这里和她的长期搭档格雷琴·L·卡隆吉合租了一套公寓，卡隆吉女士也在加州大学工作。

　　卡隆吉当时不在镇上。但是，据当地医疗检查办公室的一份报告称，邓顿当时是想从她大楼41层的公寓里拿她的钱包。钱包拿到后，她和母亲就走向电梯，接着，她们之间发生了一场混乱的讨论，母亲按了“下楼”的电梯按钮，而她却按了“上楼”。接着，她顺着走廊跑向楼梯，打开门，然后就不见了。梅比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放弃了，她独自回到车上。“她挣脱了，就这样。”梅比说。

　　自杀

　　丹妮丝·邓顿那富有传奇色彩的个性在加州大学系统内很有名。她富有创造力、好斗、绝对自信。虽然她的才能有时候会让她的同事们感到有些压迫，但同时她又很擅于激发同伴的自信心。许多人说，她是一个有幽默感和独断的大师。

　　她的声誉源于她的两个“第一”：第一位重点研究型大学工程学院的女院长；第一位加州大学系统中公开的女同性恋校长。

　　然而，在圣克鲁兹分校担任校长的16个月期间，邓顿被深深地动摇了。来自各方面对她极度自信的批评，对她的一切，从她的承诺到她的各个方面，包括她的外表，都受人诟病。她热情奔放的性格慢慢地消失了，她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

　　去年夏天，更大的烦恼来了，她和卡隆吉女士的关系宣告破裂。除此之外，她还受到健康问题的折磨，她的卵巢被切除，甲状腺问题、更年期症状相继被发现。

　　甲状腺功能紊乱可能是由于忧郁造成的，但邓顿精神健康不断恶化的最大原因则是Zoloft（一种抗抑郁症药物）。她还一直服用安眠药Ambi鄄en。邓顿死后，另一种抗抑郁症药Effexor也在她体内找到。这两种安眠药都是美国食品与药物管理部门警告可能会导致自杀行为的药物。“不是丹妮丝的问题，是药的问题。”邓顿的母亲梅比女士说。

　　邓顿因为个人问题受到非议而变得抑郁，即使与亲密的朋友和家人也“疏远”了。因此，没有人可以肯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在去年的6月24日晚上从楼梯跑到43楼，然后走上天台，爬到边缘，跳了下去……第二天早上8时17分，一名旅馆的客人经过那里，看到了她的尸体，躺在10楼的阳台上，于是报了警。荣耀

　　邓顿出生于得克萨斯州的一个乡村，在休斯敦郊区长大。她是4个孩子中的老大，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父母在她8岁时离婚，母亲梅比是一名数学老师，教微积分。她的女儿就是她的学生之一。

　　邓顿小时候是个安静的女孩，母亲说：“实际上，她非常害羞，不露锋芒，即使她成绩优秀，她还是很不起眼。”

　　有年夏天，邓顿参加了莱斯大学一个数学和工程学夏令营，这个夏令营让她对工程学产生了兴趣。在一个高中指导顾问的鼓励下，她很快吸引了几所大学想要招收她。梅比最终帮她选择了麻省理工学院，在这里她完成了电气工程学的本科、硕士和博士学业。

　　卡尔·S·皮斯特是前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工程学院院长以及圣克鲁兹分校的前任校长，他第一次遇到邓顿的时候，是她还在麻省理工的时候。皮斯特在伯克利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到华盛顿参加一个工程学会议，当时参加会议的大多是学院院长，而且以白人男性居多，只有邓顿是个例外。他在一个宴会上看到了她。“没有人和丹妮丝说话.”他说，“她一个人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

　　她在麻省理工的第一个研究领域是微观电子工程，重点放在生命科学应用方面。她最终拥有了三项专利。但她的朋友和同事们都说，她的专业兴趣其实不止在实验室里。比方说，在麻省理工的时候，她致力于改善工程学系女学生的状况，后来，麻省理工还任命她担任促进各科系多元化的顾问。

　　“丹妮丝·邓顿在研究领域的成绩为她赢得了广泛赞誉，以她对她所在学科的学术贡献，本可以在学术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伯克利的工程学教授阿戈吉诺在邓顿的纪念仪式上这样评价她。

　　1987年，邓顿来到位于麦迪逊的威斯康星大学，在那里她成了唯一一名电子与计算机工程系的女性。她在研究以及教学上都获得了良好的声誉，威斯康星大学教育研究中心的高级科学家米拉说“她在工作上独辟蹊径的能力特别强”。后来，威斯康星大学要节约开支，邓顿在一次会议上曾提出“卖”大学管理者职位的想法，“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学到这么做的。”米拉在谈到她这位年轻同事的行政才能时这么说。

　　1996年，邓顿离开威斯康星大学，成为华盛顿大学工程学院的院长，她是第一个美国主要研究型大学的工程学院女院长，这时，她才37岁，是华盛顿最年轻的院长。

　　邓顿在她的学术领域里赢得了许多成就，但也遇到了障碍。她的前同事们都提起她在威斯康星大学里的一段插曲。

　　威斯康星大学前任副校长菲力普·R·瑟顿回忆，邓顿当时和系里高级研究员共用一个实验室，她有一次突然去找他，向他说起一个令人奇怪的抱怨：她的同事把实验室的锁换了。“这事我从没碰到过。”瑟顿说。因为这件事耽误了她的研究，所以他帮邓顿推后了使用期限。

　　作为一个女人，邓顿在她的领域里遇到了很多阻碍，比如被锁在实验室外面。但这同时也激发了她想成为领导者的斗志，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阻碍帮助她作为一个女性管理者寻找到许多机会，同时在多元化方面取得成功。2004年12月，圣克鲁兹分校宣布邓顿从700名竞选者中脱颖而出，当选为该校校长。

　　金钱风波

　　在担任圣克鲁兹分校校长后，邓顿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挑战，因为“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去任何地方，都要受到关注”。邓顿受到的批评经常是针对她个人的。有些学生嘲笑她那头亮而蓬乱的草莓型金发，嘲笑她颜色丰富的眼镜，还有她外表的其他方面。有时候，他们还用漫画来讥讽她。她的反对者经常监视她位于学校的家，有一次深夜还把她房子的玻璃打碎了。最恐怖的来自一些诋毁者的诽谤，他们说她在改善校园多元化和提高职工工资方面的努力肯定会失败，称她在这些问题上完全是个“伪君子”。

　　2005年2月，邓顿卷入了另外一个争议。《旧金山新闻》刊登了一篇关于卡隆吉女士被聘为加州大学系统的教务长和国际战略系主任的详细情况。文章引用了一名大学官员的说法称，“加州大学聘用校长搭档：为圣克鲁兹分校校长的女同性恋情人创造19.2万美元职位”。

　　而邓顿在为自己辩护时并没有提出什么更有力的说法。在2005年3月的一次采访中她说，事实上，大学的其他管理者的搭档们也获得了相似的工作。“这在公司或者学术界是个惯例。”她说，“这不是什么新鲜或者特别的事。”

　　2005年11月，《旧金山新闻》再次刊登了一组关于十所大学滥用经费和发放少量额外津贴给雇员的文章。接下来，外界查出2004年至2005财政年度，有3.34亿美元未被披露的不合理补偿。这次“工资丑闻”引发了州立法者们的强烈愤慨，邓顿也成为因超额支出问题而被引用得最多的焦点人物。

　　在圣克鲁兹大学，校长住宅一直是一个简朴的一层牧场房，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翻修了。邓顿一被聘任，大学就同意花60万美元来翻新校长住房，还加建了一个狗玩耍的空间，花费3万美元。

　　事实上，邓顿在那次引起争议的补偿中只得到30．4714美元，是加州大学系统中收入最低的校长。但给狗建玩耍的地方则让她备受批评，还把这和造成员工工资和大学项目大量削减的原因混为一谈，这让她压力巨大。

　　其他问题也随之而来，包括学生骚扰军队征兵人员，学生不断抗议学校的劳务和聘用政策等等。2006年1月，在与《旧金山新闻》的一次谈话中，邓顿承认大学犯了一些错误，比如没有完全公布所有花费，但她同时认为，现在她和学校所受到的关注太过分，完全不符合事实。她还辩解说，给大学官员的酬劳也是公平合理的。

　　在担任圣克鲁兹分校校长后，邓顿实际上做出了很多成绩，但这种种成功最终被对她的争议给掩盖了。“我很快就知道，她在圣克鲁兹并不被欣赏。”她的学生兼好友高德西说。

　　崩溃

　　“丹妮丝不会把她的问题和压力告诉别人，让别人替她分担。”高德西说。

　　圣克鲁兹分校是个极为平静的地方。海拔800尺，离海2英里，2000亩的校园被郁郁葱葱的大树覆盖着。平静的小道穿梭在红木林里，大学建筑交融在这美丽的自然环境里。很多人说，住在这个校园里，就像是住在一个自然公园里。

　　校长的住宅位于树林深处，它建在一个小山脊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它。梅比女士说：“它就像一个坟墓。”

　　去年6月6日，邓顿在校园里碰到一群学生和一些工作人员，他们来找她理论员工工资和院系多元化的问题。这帮人团团围住她的车，坐在车顶上，用标语牌砸她的车。

　　梅比说，正是这起小事件加上其他一些类似的事情，让邓顿最终动摇了。在她治疗期间，她的朋友说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忽冷忽热”，她总是在治疗问题还有不稳定的人际关系问题上挣扎不已。

　　参加了那次抗议的圣克鲁兹分校大四学生约什·索伦菲尔德说，他和其他学生没有对邓顿的自杀感到有任何不安和自责。他说：“如果这所大学的氛围真的让她感到不安，她可以离开。”他还说：“我们没有感到罪恶感，但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过错。”

　　在她死之前，邓顿取消了接下来一周的所有预约。6月8日，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基金会的一次会议是她最后一次为这所大学履行职责。在她离职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兰利·波特精神病院检查治疗的一周后，她选择了自杀。

　　她最终还是遇到了她所不能打败的挑战。

　　本版文字 周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