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回顾 怀薄老

　　“带上山西的老陈醋和汾酒，薄老安息吧！”

　　2007年1月15日夜，99岁高龄的薄一波同志离开我们去了。1月21日，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同志们送别了薄老。薄老是山西定襄县人，是伴随过共和国四代领导人的寿星，是一位有高远识见的好人；更可宝贵的是，薄老给我们留下了几部富有思想价值的珍贵著作。

　　若干年前，我就读过薄老的《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修订本上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12月出版）、《领袖元帅与战友》（人民出版社2002年3月出版）。这是好书，是讲真话、留信史的好书。薄老是带着强烈的责任感来写这些书的，他在《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前言中说：“由于本书不是写个人的事情，当然不同于一般的个人回忆录；但又包含着个人的回忆在里面，书中有不少情节是历史档案中所没有的。我觉得，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如实地写出来，留给今人和后人去探讨，是我的责任。”

　　《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厚达1338页，不是那种简单意义的文章“选集”，而是薄老花了5年工夫，将个人回忆和档案材料结合起来的研究性作品，从“接管平、津”开始，一直写到“文革”结束，经历的都是共和国所经历的大事。其中给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写1959年“庐山会议”的一章，对于彭德怀那封写给毛主席的著名的信，以及彭德怀在会上的一些发言，薄老的评价是“其基本精神是实事求是的，是切中时弊和要害的”。

　　实事求是的获得，前提是彭德怀深入湖南调查研究，看到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的种种问题；而薄老对彭德怀实事求是精神的认同，则因薄老自己那时也深入湖南基层调查，而且调研途中他与彭德怀还在株洲恰巧相遇。在薄老这本书中，我们看到他引用彭德怀的一些带“刺”却实事求是的发言，譬如：“毛主席与党在中国人民中的威信之高，是全世界找不到的，但滥用这种威信是不行的。”（见该书第884页）“滥用这种威信是不行的”，这是多么掷地有声的铿锵话语啊，在今天都不过时。但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当时可受不了啦，他说彭德怀等人虽然“不是右派”，“但是他们把他们自己抛到右派的边缘去了”，距离右派“还有三十公里”（见889页）。读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为毛主席的冷幽默。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可叹的是，在当时调查了也没有“发言权”，甚至那信中，彭德怀的随行参谋誊清时将“有得有失”错抄成“有失有得”，也被毛泽东捉了个正着，他说：“‘得’放到后，‘失’放到前，这都是斟酌了的。”（见889页）彭德怀的“意见书”，不仅使庐山会议改变了方向，而且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这是个人的悲剧，是历史的悲剧，更是国家的悲剧。

　　薄老是在庐山会议后期上山开会的，在人人表态时，他尽量避开彭德怀的“意见书”而谈别的历史问题，“尽管如此，我的发言，仍说了一些过头的、言不由衷的话，对于这些话我感到愧疚与自责”（见898页），这就是薄老在《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一书中所体现的坦白襟怀。

　　在著作中，薄老从不关注自己的境遇。我原以为《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一书写到“文革”一章时，必定会用不少笔墨来谈谈“六十一人叛徒案”呢，原来根本不是这样！我们知道，“文化大革命”中，薄老遭受残酷迫害，“文革”开始不久就发生了一起轰动国内外的重大错案，那就是涉及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杨献珍等人的所谓“六十一人叛徒案”；直到1978年12月16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夕，该案才得以正式平反。这个“六十一人叛徒案”也是重大事件啊，值得回顾啊，可薄老就是“轻轻放过”，真可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这让我想起古巴思想家何塞·马蒂说过的一句名言：“虚荣的人注视着自己的名字，光荣的人注视着祖国的事业。”

　　薄老向来没有“注视着自己的名字”，所以他的著作为何受到读者好评，就不难理解了。在新华社播发的对薄老生平的评价中也说到：“他的力作《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领袖元帅与战友》等著作，得到了中央领导同志和学术界、理论界的高度评价。”

　　薄老的儿子薄熙来就任大连市长时，陈祖芬写出了那部著名的报告文学，借用其书名，我们不妨再问一次：“世界上什么事最开心？”对于一位领导人来说，健康长寿当然是很开心的，而倾毕生精力真心真意为老百姓服务、让老百姓开心才是最开心。1998年，薄老捐款18万元，加上当地筹集的资金，建成了山西沁源县阎寨希望小学。薄老的心中装着孩子，装着老百姓。为老百姓工作，也就是为国家、为人类工作，正如林肯所说的：“不要问你的国家能够为你做些什么，而要问你可以为国家做些什么。”

　　薄老，大地之子，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