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名片盒

　　掐指头一算，也有1600年了。1600年前，古罗马还很开放，每逢节假日，男人可以找多个女人，女人也可以找多个男人，大家自由结合。当时的统治者认为，人的天性都是好色贪淫，没有规则约束着，所有的男人都会去抢美女，所有的女人都会来争帅哥，美女、帅哥的数量又有限，免不了就要发生一些流血冲突。

　　抓阄配对固然不如自由恋爱人性化，但毕竟有规则，这个规则减少了暴力，构建了和谐。不夸张地说，它简直是古罗马时代一道文明的曙光。

　　这道曙光照耀了百余年，又一位头头站了出来，他按照崭新的教义，对传统的木匣子进行了改革：纸团上不再写女人的名字，而是改成圣人的语录。这样男人再来抓阄，抓到的就不是女人了，而是柏拉图、色诺芬、泰勒斯、亚里士多德这些圣人。纸团里圣人的教化，代替了原先打开纸团时的欢呼雀跃或者垂头丧气，形而上的道德教育赶走了形而下的生理刺激，更高级的文明开始了。

　　关于古罗马的木匣子，我知道的仅限于此，至于它是否真的存在过，有待考古学家用实物来验证。在我想像中，它应该是长方体，有盖儿，有阳文的铭，里面有纸团，把纸团挨个抻平了，上面要么写着某位美女，要么写着某位圣人，都散发着檀香味儿，就像我的名片盒，以及我名片盒里那些客户的名片。所不同的是，我名片盒里的名片是自己存放的，而不是来自某位头头的安排。

　　中国历史上没有木匣子，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过名片盒，该盒子里存放过孔子孟子，也存放过秦皇汉武，当然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与古罗马的木匣子一样，我们的名片盒里存放什么，通常不是由自己选择，而是来自头头的安排，美女还是圣人，大多出于策划。

　　一般来说，人类文明越往后走，大伙对名片盒的支配权就越大。我喜欢美女，尽可以多收藏美女的名片；您喜欢圣人，尽可以多存放圣人的名片，这就叫多元社会。多元社会就是大伙不用再共享一张名片，不用再到一个木匣子里抓阄。

　　然而这世上总有些人，他们不是头头，却做惯了管家婆，动不动就把手伸到别人名片盒里去。这种人多少都有些收藏癖，在孔孟时代收藏尧舜，在现代社会又收藏孔孟。他们着迷于自己的收藏，认为那才是价值最大的客户，并经常复印了强塞给所有人。他们的名义往往是“传统文化”，事实上，“传统文化”与否，与他们收藏的名片毫无关系。

　　即使所有的传统文化都浓缩在一张名片上，也不能塞进别人的名片盒。坦白地说，大伙自有喜欢的姑娘，没必要去你那个糟烂的木匣子里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