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职业“老千”的出千生涯

　　他今年38岁，他的家在黑龙江的一个小镇里，他浪迹于哈市及周边地区的各大赌场当“荷官”，他靠千术曾经一夜替人赢了上千万，也曾因为出千被人痛打留下终生残疾……他是一个职业赌徒，也是一个职业老千，他的名字叫“老鬼”（化名），在老鬼三十多年的赌博生涯中，不论他赢了多少输了多少，都没有激动或后悔过，但是不久前发生的两件事却唤醒了他那尘封许久的良知———老鬼16岁的儿子偶然得知父亲靠出千骗人为生后，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自杀；老鬼60岁的母亲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自杀的消息后，经受不住打击突发心脏病去世……良心受到谴责的老鬼，日前给记者打来电话，请求记者采访他，用他的经历来提醒世人远离赌博，以慰自己儿子与母亲的在天之灵。

　　从小迷赌博多年苦练成老千

　　老鬼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是乡镇企业的工人。老鬼家的邻居是一个职业赌棍，一天到晚家中大局小局不断流儿，而老鬼没事也喜欢往邻居家跑，看他们玩牌打麻将，慢慢地老鬼也学会了玩麻将、牌九、扑克。

　　他第一次正式赌博是在12岁那一年，也是在邻居家里。那天邻居组织了几个人打麻将，老鬼在一边看热闹。正在几个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输家闹肚子要上厕所，就让旁观的老鬼替他抓牌打牌，“说来也邪，我一上去就开始和牌，而且还坐上了庄，等那个闹肚子的人回来时，他输的三百多元钱我全给他赢了回来。那人看到这种情况一直夸我童子手，手气壮，也没让我下来而是让我继续替他玩牌。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后面指点我怎么出牌，可是后来看我出牌顺风顺水，他也不吱声了，让我自己一个人打。”老鬼说，“十六圈打完，我一共替他赢了1000多元，那人很高兴，当时就给了我100元当作分红。”第一次尝到了赌博甜头的老鬼很高兴，他并没有把这钱交给家里人而是偷偷藏了起来，他准备用这“第一桶金”去赢更多的钱。

　　自那以后，老鬼只要有时间就往邻居家里跑，如果人家缺手他就上去“填坑”，小来小去的玩上几手，说来也怪，老鬼和那些大人赌博很少输，最次也是保本。慢慢的，13岁的老鬼手头赢了不少钱，邻居看他玩牌的技术越来越好，竟经常带他出去赌博。开始老鬼看人家玩得很大，不敢上手，可邻居说你玩吧，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对半分，老鬼才敢往桌上坐。老鬼开始的时候还是在放学以后再去玩，可是后来发展到早上起床背着书包出门直接就去邻居家赌博，学校管理也不严，只要交了学费，来不来上学老师也不管，所以老鬼的父母一直也不知道他没去上学的事。直到老鬼14岁那年他遭遇了第一次惨败，才东窗事发。

　　那次，邻居领老鬼到一个赌场去打扑克，没想到遇上了高手，很快他们带的8000多元就全部输光了，邻居知道遇上了“千术”高手，自知能力不够，只能忍了。可是年轻气盛的老鬼偏偏不服气，拿出了自己两年赢的1000多元，独自再闯赌场，结果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了赌场3000元。等到赌场上门追债，老鬼的父母才知道真相，无奈父母只能用微薄的工资将钱还上，然后狠狠地打了老鬼一顿，禁止他再和邻居来往。而此时，由于老鬼落下的课程太多无法继续上学，父母一狠心把他送到了哈尔滨的舅舅家，在一个修配厂当学徒。

　　父母的这顿打，并没有打醒老鬼，反而激发了老鬼的另一个想法———学出千报仇。于是，老鬼开始利用下班和休班的空余时间，到处寻找“高人”学赌术，找资料练“技术”，这一练就是七八年。在这段时间中，老鬼的手摸麻将摸出过血泡、练扑克练得满手都是口子，为了控制好色子的点数，老鬼扔色子扔得手腕肿得老高……

　　1995年，那年老鬼24岁，已经娶妻生子，然而对于赌的念头他却一直没断，经过将近十年的苦练，他认为自己的赌术已经出神入化了，于是他再次踏足赌场。

　　出千被发现：留残疾退出江湖

　　1995年6月，老鬼带着这些年打工积攒下来的一万元钱，对父母妻子谎称到外地做生意，再次来到了哈市。在一家地下赌场中，老鬼首战告捷，一次赢了三万多元，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只能带走不到两万元。这让老鬼感到，要想赢大钱就不能自己单独干，势单力孤的话赢了钱也拿不走，于是他先浪迹于各个赌场之中，利用自己的出千技术不显山不露水地赢钱进行“原始积累”。在积累到了一定的资金以后，老鬼雇用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社会混混给自己当保镖，然后又联络了几个以前熟识的赌徒为自己当“千托儿”。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老鬼开始明目张胆的出入各种地下赌场，利用千术开始赢钱。“出千也是一门学问，不能把把都出千。”老鬼说，“什么时候出千，怎么样出千都是有讲究的，有时候只要出一把千就够了。”

　　老鬼很会保护自己，他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多赢钱，向来都是见好就收，赢完就走。“我在每个场子或者赌局从来不多赢钱，赢个三五万元我就抽身走人，这样才不会引起看场子的人注意，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就这样到1999年，老鬼转遍了东北三省大部分的地下赌场，虽然也曾遇到高手败过阵，但总的来说四年间还是赢了将近两百万元，除去雇保镖和分给“千托”的钱以外，他自己剩下了有一百万元左右，他将这些钱都以做生意赚来的名义交给了妻子，让妻子贴补家用。“开始的时候，我一年到头不着家，总在四处找赌场，踩点看局势，后来两年我也不怎么出去了，一年中倒是有半年在家陪妻子和儿子，只有遇到大的赌局的时候才出去捞一把。”老鬼说。虽然老鬼一直很小心，但是人没有一帆风顺的，上世纪末，老鬼再次遭遇了“滑铁卢”。

　　那年，一个“千托儿”找到老鬼，说有一个赌场新开张，去玩的人很多，而且看场子的很讲究，不管赢多少都可以带走，听到这个消息。已多日没赌的老鬼立刻带着众人前往设在某边陲小镇的赌场。“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个赌场当回事，可是到了以后才感觉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那里经常有外国人来赌博，所以高手很多。”老鬼说，“头几个小时，我一直在忍，没有出千，桌面的钱数也不多就几万元。可是后来有一把我和另两家较起劲来，桌面上的赌注已经达到上百万，这时我知道不能不出千了，这些钱我输不起。可是就在我出千的时候，却被看场子的高手抓个正着，结果我们一行人被对方扣下，身上的钱不但要全部赔给对方，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而我作为出千的人按江湖规矩不但要挨打还要留下点‘东西’作为警告，就这样留下了终身的残疾。”

　　老鬼回家以后，在妻子的逼问下说出了实情，这一下家里可炸了窝，家里人谁也没想到这些年盖房子、过好日子的钱是老鬼赌博赢回来的，父母哭着骂他不争气，妻子喊着要离婚死活不和他这个赌鬼生活了，9岁的儿子也说他不是好人……在众人的压力之下，老鬼当着全家人的面跪下对天发誓不再赌博，再次退出江湖。

　　手痒难忍：再次出山成“荷官”

　　老鬼退出江湖以后，和妻子利用剩下的钱做起了正经买卖。开始的一年多里，老鬼真的是一次赌博也没参加过，但是他的千术却没有放下，只要身边没人他就偷着练习，后来手痒得难受他就偷偷地和别人玩一些小局子过过瘾。

　　2002年3月，老鬼到哈市上货，偶然间遇到了以前熟识的一个大型地下赌场的老板，两人闲谈的时候，对方看重了老鬼的赌术，要聘他当赌场的荷官，“他当时给我许诺的条件是月薪15000以上，这个条件很诱人，但是对我来说这还不能打动我。”老鬼说，“他那个赌场比较大，好的赌局一天晚上的输赢能达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元，这么大的赌局，而且输了还不用我付钱，这样的好事对于我这样一个对赌已经着魔上瘾的职业赌徒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有些心动，但是考虑到家里，我当时并没有答应他，只是说考虑考虑。”回到家以后，老鬼考虑了一段时间，最终“赌魔”战胜了亲情，他答应了对方。为了瞒着家里人，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上一个月班休一个月班，对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2002年5月，老鬼以做生意上货谈事方便为由，自己在哈市租了一套住房，白天替自家的生意跑销路上货，晚上赌场来车接他去上班，每隔一个月回家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就这样他做了将近5年的荷官。“在这些年中我凭借着自己的技术有赢有输。输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故意输的，其中有一部分是为了钓大鱼，也就是说让他先尝点甜头，然后再让他常来常输。有的则是故意给一些人送钱而已。”老鬼说，“这些年还是赢的时候多，在这里上百万的赌局经常会遇到，我记得我曾经利用千术，在一晚上的时间里赢了一个商人上千万元，最后逼得他把公司、房子和车都拿出来抵押还要赌，我当时有些于心不忍想‘放水’，可是老板不让，没办法只能继续下去。最后这个商人输得倾家荡产。”

　　身份被揭穿家破人亡悔已晚

　　“这么多年来的赌博生涯，把我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对于那些被我赢得倾家荡产的我没有丝毫的愧疚，对我来说他们是活该，谁让他们愿意来赌呢，谁让他们看不出来我在出千呢？”老鬼说，“要说我的良心还有一丝没有泯灭的话，那就是我还惦记着我的家人。这次如果不是我儿子、我母亲的死，我也不会回头，还会继续赌下去直到我死为止。”

　　2007年1月19日，老鬼的母亲过60大寿，比较孝顺的老鬼从哈市赶回来包下了当地最大饭店，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请来了。本来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宴会，但是在席间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祝贺的宾朋中有一位是老鬼弟弟请来的，而他正是老鬼当荷官期间出千骗的人之一，他当时在老鬼手里输了上百万，结果闹得妻离子散。这位受害者看到老鬼出现以后，情绪就变得很激动，当时就大闹宴席，将老鬼的所作所为当场揭露出来……结果这个寿宴不欢而散。“老鬼是老千是赌徒”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弄得尽人皆知，原来因为他家条件好而羡慕他们巴结他们的亲戚朋友，也对他们嗤之以鼻。而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更让老鬼追悔莫及。

　　1月20日，老鬼16岁的儿子因为承受不了父亲是个老千的事实，服药自杀。他在遗书中写道：“爸爸，我恨你！恨你是个赌徒，恨你是个老千，恨你骗人……你曾经答应过我们不再赌了，但是你没有实现诺言，我承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眼神，承受不了别人狠毒的言语，我不愿意再做你的儿子，你的血肉我还给你这个骗子，我走了……”就在老鬼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的时候，奶奶听说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走了，年老体衰的她一口气没上来，突发心脏病，于自己60岁生日的第二天撒手人寰……

　　“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儿子和妈妈死了，妻子和我离婚了，亲戚朋友和我断绝了关系。我就剩下一个人了，我对不起他们。我现在苟活在世上就有一个目的———照顾好我年迈的父亲，终身不再染指赌博。”老鬼说，“也用我的经历来提醒大家远离赌博。”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