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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厅长沦为A级通缉犯背后

  1月底,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通缉云南省一起特大经济犯罪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原云南省交通厅副厅长胡星。在案发前,其主管云南水运、航道建设等方面工作。

  就在胡星潜逃半月,隐匿在某个角落里的时候,记者调查发现,越来越多的证据昭示着他潜逃的核心原因———他的小弟弟经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并凭借特殊身份大获暴利。

警报接连拉响:一个月前,下属被抓捕了,他没走;若干天前,弟弟被调查了,他没走;胡星一直在等,也许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也许他觉得事态还可挽回。

  1月22日,他还去了趟位于云南省交通厅15楼的办公室。3天后,出于某种不明的原因,他发现自己不得不抓紧行动,于是他坐上了飞往广州的飞机……

  在另一个半球,二弟全家已移民加拿大,女儿也在英国读书;杨秀珠这类外逃贪官的“成功示范”,加上可能存下的一笔巨额存款,这些或许都是鼓励胡星决定潜逃的因素。总之,第二天他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一名在任的副厅长,罕见地成为公安部A级通缉犯。在公安部网站公布的一系列通缉令里,他的“邻居”们是些黑社会老大、杀人嫌疑犯和诈骗嫌疑犯。他再也回不去那个熟悉的地方———昆明市和平后村141号,在那里他降生为人;在那里他度过了童年;在那里,他的母亲还等着他回家。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是否被抓获,胡星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价值二十亿元的楼盘

  就在外界对胡星潜逃原因猜测纷纷、相关部门却守口如瓶的情况下,记者逐渐发现,胡星的一名弟弟经营了昆明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价值达二十多亿元人民币。

  记者就胡星是否有亲属参与房地产业向昆明市政府和有关单位核实,但没有得到回答。这条消息却并没有因为相关部门的沉默而平息,记者随后得知,胡一个弟弟开办的房地产公司名字为“昆明金城阳光屋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城阳光”)。

  在昆明400余家房地产公司中,这个公司也异常低调。记者向多家房地产商和不少房地产记者打听这家公司的信息,所获不多。

  昆明市工商局的档案资料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03年1月,核准日期是2004年11月,法定代表人张西玛,位于昆明市同仁街41号,经营范围包括房地产开发及经营、建筑装饰材料、汽车配件、计算机销售等。

  公司有两名股东,注册资本510万元,其中张西玛412万元,另一股东李彬98万元,占总资本的19%。其中并没有“胡”姓人士。

  这样一个新成立的小公司,随即就做了一个大项目。

  2003年5月,该公司成立4个月后,“金城阳光”开发的楼盘“金碧阳光”的住宅楼“倾城名筑”被抢购一空,一份楼书上介绍,“楼面单价至今仍为昆明最高纪录”。

  该楼盘共21层,位于昆明黄金地段的三市街步行街,周边是昆明最繁华的商业区,更难得的是,紧挨楼盘南边,竟然有一座市政公园。

  这样的黄金地段,房价自然很高。一名云南媒体记者回忆,该楼盘的销售广告是“如果错过,你将再等百年”。

  云南媒体报道:“2003年5月21日夜12时,宝善街口,一辆本田轿车停在‘倾城名筑’销售现场,车上下来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妇,急匆匆来到紧闭的玻璃门前,开始占位排号。要知道,此时离预定的售房排号时间还有整整9小时,而且由于位于市中心三市街黄金旺地,‘倾城名筑’的最高售价达到了昆明罕见的10000元/㎡。夫妻俩,一个站号,另一个就在车上休息。面对如此执着的消费者,竟感动得‘倾城名筑’的销售部经理说了一句话:‘他们买不到房子,我会于心不安呐。’随后,在‘云南信息港’上,该楼盘2000元一个的选房号,有炒家给出了6000元的转让价……”

  记者在互联网上搜索,现在该楼盘的二手房交易价仍然在每平方米一万元上下。按这个价格计算,“倾城名筑”3万余平方米的总售价应该在3亿元左右。

  三年后的2006年7月16日,“金城阳光”开发完该楼盘1-5层的商铺部分,命名为“倾城名店”,公司邀请了包括昆明市一名五华区委常委在内的官员参加了开盘仪式。“倾城名店”的建筑面积为20037平米,每平方米最高售价达10万元,最低售价也高达6.8万元。按此计算,总售价应为18亿元左右。

  记者2月6日在“倾城名店”销售部了解到,“倾城名筑”两年前就已卖完,“倾城名店”也所剩不多。这意味着,如果不出意外,“金城阳光”通过“倾城名筑”和“倾城名店”这个楼盘,可以收入大约20亿元人民币。

  神秘的公司二董事

  一个注册资金只有510万元的新公司,能在最繁华的地段运作一个价值20亿元的楼盘,必然有其超人之处,但“金城阳光”却异常低调。

  在“倾城名店”100米外的另一栋写字楼“金碧辉煌”的8楼,有一套不起眼的办公室。一扇普通的防盗门,门边用一张A3白纸打印着公司名字———昆明金城阳光屋业有限公司。

  2月6日,记者来到这里,办公室里两个男子正下象棋,两个女人正围着电脑上网,网页上是关于胡星案的新闻报道。公司里的地面上落了一层灰,似乎很久没有打扫。

  “我们老总全都不在公司,没有他们的电话,现在也没有负责人……”该公司工作人员对所有问题皆以“没有”、“不知道”回答。

  为了核实“李彬”身份,记者随后到通缉令上公布的胡星住址采访。

  昆明市和平后村141号隐没在一条菜市场街道里,白天汽车无法通行。三栋陈旧的红砖楼被大铁门和院墙围绕起来,院子的消防通道上停着几辆微型面包车和三轮车。

  “胡星的母亲在这一带的名气可大了。”当地派出所一名年轻的警察抱怨着:“我们多次要求清理消防通道上的汽车,都被她给挡了,因为她收停车费。”

  在挂着“电信小区”牌子的141号院,胡星的母亲就住在5楼。

  无论怎样评价,这都是一个陈旧的小区:红砖楼大概有30年历史,花坛破破烂烂,院子的车棚里停满自行车。

  但要上楼并不容易。

  “你必须等我先打电话。”门卫执拗地说。她说,每一个去5楼的都要先由她打电话去楼上请示,如果同意见面外人才能上去,“她家的亲戚也不例外。”

  胡星就出生在这里。她的母亲1953年到昆明工作,后分配到邮电局,邮政电信分家后,原邮电局家属院也分成电信和邮政两部分,胡星的母亲就一直住在现在的这套房子里。

  胡母今年70多岁,平时和表弟一起生活,由表弟照顾日常起居。她育有三子,长子胡星,次子全家已移民加拿大,最小的儿子原名胡彬。胡母向记者证实,丈夫去世后,她把“胡彬”的姓改为自己的姓———“李”,于是三子的名字变成“李彬”。

  胡母曾去过一次加拿大,但由于不习惯那里的生活,最终没有移民。胡母的表弟来昆明七八年,也只见过胡星数面,“他们兄弟不住在这,平时都很忙,只有一次过年他们一起陪老太太过,其他时间也很少来看望老太太。”

  尽管胡星早已不住在和平后村141号,但公安部通缉令上公布的地址仍是这里,派出所一名警察解释,胡星户口登记的住址一直是这个,没有变更过,所以通缉令的内容并无错误。

  在141号院子的门口,张贴着几张通知和另一份公安部通缉令,通缉的对象是浙江人董文语,他因涉嫌盗窃杀人奸尸一系列罪名而被“广而告之”。与之对照的,胡星的通缉令却鲜见于公共场所,云南省公安厅一名官员的解释是:“公安部决定散发通缉令的程度,可能胡星与那些刑事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不同,没有必要散发到各个街道。”

  纷纷倒下的规划局长

  从2002年至今的5年内,李德昭、胡星、曾华,昆明规划局倒下了三个局长,昆明的房价也一路攀高。三名倒台的规划局长,给昆明普通民众带来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金城阳光”公司在昆明大有斩获的那几年,胡星正在担任昆明市副市长职务。

  2002年,昆明市政府出台新的城区规划方案,其中一条对房地产商影响最大的是“二环路内只拆不建”,这意味着城区内今后不能建新楼盘。

  昆明北市区在那时被频繁提及,开发商试图在北市区开发出一个新的住宅区,但事实证明,北市区的规划、开发极度混乱,20万人居住的片区内竟没有一家大型医院,也缺少学校、交通、商业区等配套设施,被昆明人称为“睡城”———在那里只能睡觉。

  昆明一家房地产商接受采访时评论,政府出台的这条政策最终事与愿违,不仅没能管住房地产商,反而还给规划等部门提供了权力寻租的大好机会。

  “如果别人都弄不到二环以内的土地,你却能弄到,你说值多少钱?”

  “金城阳光”这家小公司果然在该政策出台的一年后,就在昆明最核心的商圈盖起了一栋21层的大楼。媒体报道,卖疯了!

  “二环内只拆不建”的政策随即形同虚设,多家开发商都在二环路内批到了地,盖起了楼,这也把昆明规划局长曾华送上了末路。

  尽管曾华案至今仍对外高度保密,但曾华出事在云南政界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去年11月,曾华从欧洲考察回昆,一下飞机就被在机场等候的检察官宣布实施“双规”。曾的前任李德昭于2002年被查明受贿337万元而被判处死缓,曾步其后尘,也落马被抓。检察院调查一个月后,即正式逮捕曾华。昆明市检察院透露,曾华案已从反贪局移交公诉处,按程序,近期将由昆明市中院开庭审理。有消息透露,曾华案涉及云南多家房地产商,涉案金额巨大。

  从2002年至今的5年内,李德昭、胡星、曾华,昆明规划局倒下了三个局长,昆明的房价也一路攀高。三名倒台的规划局长,给昆明普通民众带来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

  一名在郊区买了住房的网民大叫“上当”,“原来以为‘二环内只拆不建’的政策实施后,在市区里买不到房了,结果在郊区买了一套。后来二环里起了那么多楼,价格也飞涨上去,只过了几年,房价就把我的收入远远甩在了后面。”

  一名媒体记者评论,“二环内只拆不建”的政策真正只管住了两家政府单位,一个是昆明市政府,一个是云南省公安厅。昆明市政府曾计划修一座立体停车场,后来改建成“茶花公园”,云南省公安厅也把计划修筑的办公楼下马,改修了一座“警星公园”。

  昆明2003年以来的房地产热迄今尚未消退。胡星必须从他的不归路上被抓归案,为那栋价值20多亿元的“金碧阳光”和那一栋栋违规建成的大楼,向民众们解释清楚。《南方都市报》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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