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尚谊 我一点也不保守

　　日前在上海美术馆举行的“精神与品格———中国写实油画研究展”对于在写实油画中浸淫了近半个世纪的靳尚谊来说，是不能不参加的活动。开幕当天的研讨会上，靳老最后一个发言，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是，他先谈了一段社会形势，带着大家兜了个圈子后，靳老峰回路转：“写实绘画也是这么个现象。

　　靳尚谊的肖像艺术作品分两个阶段，在对永乐宫以及敦煌壁画的考察过程中，他被传统艺术中的线条、造型及平面装饰的效果所吸引。画家1979年与1981年两度出访、考察欧洲，回国后创作了一批具有平面装饰效果倾向的作品，如《归侨》、《黄永玉肖像》、《夏季牧场》等。1983年《塔吉克新娘》的创作，标志着靳尚谊的艺术创作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他相继完成《青年女歌手》、《窗下》、《高原情》、《孙中山》、《医生》等一系列作品。1990年代创作的《黄宾虹肖像》、《画僧髡残》等作品中，尝试将中国文人画写意技法与古典油画语言结合起来，这一转变，显示了他在寻找融合中西绘画的新的支点。

　　早报记者提出约专访时，靳老欣然应允。想象中正统而刻板的形象荡然无存，这位风趣的长者侃侃而谈，专访在不经意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几十年我最关注的就是这些动态，基本了解世界和中国的所有新情况。”靳老说。

　　谈到“超女”的盛行，他很不理解“玉米”的热情，为此还专门“请教”了年轻人。类似的新现象、新情况，他都感兴趣：“只是了解，不需要得出结论，无形中也能把这些跟我绘画联系起来。对现代社会方方面面了解得透彻，只有好处。”靳老认为，许多问题的出现皆源自发展太快了，好像一个农民突然进入大都市，规则全是现代规则，有困惑很正常。这就造成了谈问题没有结论，想法不一致，连焦点都没有，即便是大家热烈讨论的事情，貌似一样，其实全不同———从这个角度再来看美术界，也就心平气和了。

　　写实油画过时了吗？

　　东方早报：当代艺术兴起，很多人认为写实油画已过时，而跟中国书画相比，油画又显得不够传统，写实油画是不是处于尴尬的地位？

　　靳尚谊：我们是从“文革”反“左”的思潮里解放出来的，在艺术上也用了这种“政治思维”，或者叫两条路线斗争、先进落后的思维，至今没有完全解脱出来。这样的说法和争论也可以说对了一部分，但都只是看到了表面。什么都要讲统一，非此即彼，这是以前的方式。现代社会就应该各搞各的，西方早进入这个阶段了，而我们才刚刚开始。写实油画到头了，只是大城市里媒体炒得热闹，而放眼全中国，能理解当代艺术的观众比例相当小。过时不过时的说法针对的是时尚产品，艺术不存在是否过时，只有好不好的问题。艺术家本身关注的是什么呢？水平。

　　中国书画和油画这两种工具，是不是掌握了基本技术和规则，对于艺术家来说才是第一位的。只有掌握了才能实现最大的表现力，反映这个时代。时代不同了，艺术风格发生变化只是一种现象，先进与落后的比较更是荒唐的说法。

　　东方早报：现在年轻人对写实油画不太感兴趣，很多人喜欢更有趣的当代艺术。写实油画后继乏人，您不担心么？

　　靳尚谊：画写实油画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是中国的情况。后继乏人的不光是油画，还有古文等最能体现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一代代的文化断裂严重，没有历史，没有知识，没有继承，对一个民族是很可怕的事情。这已成为一个庞大的社会现象，我无能为力，无所适从，无话可说。

　　东方早报：年轻画家中您欣赏谁？对他们有什么建议吗？

　　靳尚谊：最喜欢刘小东，他的基础好，关注现代生活，很敏感也很深刻。《三峡新移民》从特殊角度关注重大事件，刚完成时我去看过，画幅中表现了那么大的水面，又不显得空，这我也难做到。

　　每次看展览时，都有一些学生让我给他们的画提意见，我说我没法说。画面都很好看，出的都是他们不屑一顾的小问题。常有人提出“搞当代艺术，画写实素描有没有用？”现在出的全是技术问题。我的建议是不要急躁，要有耐心，扎实做学问，但他们都不爱听。

　　用八大的方式给八大画像

　　东方早报：有人说您的创作少有变化，并用保守这个词形容您。

　　靳尚谊：人不能变化太多，毕加索算多了。我的改变是一点点的，完全根据自己的兴趣、情绪和思想。我开始画《塔吉克新娘》时，仅仅想研究技术，解决体积空间问题，算是变了一次。小写意、尝试中国水墨画和油画的结合也是变化，先后画了黄宾虹、髡残和八大山人的肖像。因为我喜欢这些人的画，自己又经常画肖像，就按照他们各自的水墨风格用油画分别给他们画肖像。黄宾虹、髡残的山水，用笔浓烈，容易和油画结合，八大就比较困难了，他画花鸟寥寥几笔，空灵而有意味，画他我花了一年多时间准备，最后才找到八大的意境。但也只能说较满意，马马虎虎，基本能体现八大，但有点生涩，不自如，以后我想画得轻松一点。

　　从形式上判断是否保守并不准确，思想更重要，我思想上一点也不保守。

　　东方早报：人们常用天才给艺术家做定语，您怎么看待天才，您认为自己是天才的画家吗？

　　靳尚谊：我原来没想学画，上美术学院是个偶然。小时候临摹过连环画，比较准确，可以说我具备基础性的素质，所以学画不算误导，但距离天才远得很。

　　天才应该有绘画的素质，有对造型和色彩的敏感。但能不能成为画家，这只是提供了可能性，是初步的，后期修养和社会阅历很重要。绘画跟音乐等不太一样，需要综合，成熟后学照样出大画家。画家有时候既是编剧、导演，又是演员，有情节才能打动观众。画家应该是个社会学家，除了高超的技术外，还要有丰富的知识，深厚的艺术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