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打死武疯子为民除害 数十村民上书求情

　　“武疯子”李旺头被打死了。他的死，让溧水县和凤镇巷口村的村民做农活时用不着时刻警惕背后，走路时用不着处处小心谨慎地左顾右盼，回到家后也用不着赶紧拴上大门，绷了几年的神经终于可以松驰下来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村民获得了安宁，有人却付出了沉痛代价———李旺头的邻居朱信林及家人因为不堪其扰，动手“教训”了李旺头，致使其死亡，而朱家三口人均获刑。对李旺头的家人而言，他们失去了亲人。这起“武疯子”被杀案件的背后，究竟有着多少辛酸的事？

　　溧水县和凤镇巷口村，一个只有200多人口的小村落，这几年一直被“武疯子”李旺头搅得无法安生。

　　其实，40岁出头的李旺头成为“武疯子”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上世纪90年代末，他还远在深圳打工，似乎是工作受挫的原因，他不久便回到了村里。2000年妻子离开了李旺头并携女出走云南。这之后，村民们就发现李旺头疯了。

　　“不论什么时候，他身上都要带两样武器，弄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下。一般是镰刀、棍子、长刀、叉中的两样。”村民对他的行为特征已经很熟悉了。

　　曾经“中招”的70多岁村民张老汉至今身体还没恢复。2005年6月的一天晚上，他正在田边干活，背后突然被人猛砍了一刀，他转过身看见是李旺头，还没来得及躲，胸前又被砍了一刀。李旺头砍完后转身就跑，满身鲜血的张老汉没追上。“就是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个武疯子，没办法。”

　　村民老夏的被打也是不明不白。老夏回忆说，2003年10月的一天下午，他正在李旺头的弟弟家帮忙修电视，李旺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跑出来，一记闷棍打在他的头上。事后老夏自己掏钱去缝了七八针。

　　村民小张更是遭遇了“祸从天降”。2003年9月，他正在搞装修。因缺水泥，他便走到一户人家那里打算去买两包，那家家中没人，小张就站在楼下等。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新建楼房的楼板上跳下来，他刚看清楚是李旺头，身上就连挨三刀。惹不起只好躲，为避免再被李旺头砍，小张捂着滴血的伤口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几年被李旺头打的村民有多少？没人说得清。因为每个村民都能报出一长串被打者的名字。村委会和派出所处理的与李旺头打人有关的纠纷也太多太多。

　　“没办法，被打了只能自认倒霉，村民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女的更是转身就跑，回到家就把门关得紧紧的。”村里治保主任说，“印象中只有2003年他砸坏人家玻璃，他家人赔了100多块钱，其他的纠纷，他家人都没赔钱。”

　　即使老婆孩子离自己而去，李旺头也不是无亲无故。他的父母年近八旬，都住在村里，他在家中排名老三，而哥哥、姐姐和弟弟也都住在村里，但是李旺头却是一个人单独住在一间破房里。

　　按理说，父母是“武疯子”李旺头的监护人，可每每儿子在外面惹了事，他的父母几乎都没有给什么赔偿。两个老人都觉得，他们年纪已经大了，根本管不住儿子，而且没什么收入来源，也给不起钱。而李旺头的兄弟和姐姐也分别成家，没法管他。

　　就这样，没人管的李旺头越发肆无忌惮，除了打人，后来他偶尔还会到村民开的小店里拿点日用品和吃的，村民也只有敢怒不敢言。

　　村民压抑太久的怨恨终于在2006年10月17日爆发了。

　　那天上午，40来岁的村民朱信林正从田里把稻子挑到路边上来，经过田埂时，他看见李旺头挑着桶迎面走来。就在朱信林转身准备躲开时，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刺痛，再一摸发现是腰部被捅了一下，而李旺头手里拿着一把起子，开心地笑着走了。朱信林疼痛难忍，骂了一声便跌进了水沟。

　　朱信林报警后，民警照例让李旺头的父亲带他去医院。所幸起子虽然插得有些深，但是没有大碍，李父赔偿了210元的医疗费后就回家了。

　　回到家中的朱信林想到李平时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下午3点以后，他终于决定要“教训”一下对方。他手提一根木棍，与持木制锅盖的弟弟朱信才，还有父亲朱宝生三人一起来到李旺头家门外。见其大门已经用木头从里面撑着，朱信林猛踹几脚蹬开门，又用脚踹房门。这时，一片瓦从上方掉下砸在了朱信林的身子上，他抬头一看，李旺头正在阁楼上用瓦砸他。怒从心生的朱信林找来一个梯子，顺着梯子爬上屋，抓起屋顶上的瓦就砸，几下之后，李旺头被他砸得躲进了房间。

　　朱宝生见状用钉耙捣开房门，随后三人冲进了屋。朱信林进去后推倒了一面墙砸倒李旺头，又提起棍子击打对方，直打得李旺头大声叫喊。他们用脚踢了两下李旺头的胳膊，这时，弟弟拉着哥哥的胳膊说，“打够了，走吧。”三人随即离开了。

　　然而，正是这顿“教训”让李旺头丧了命。虽然在不少村民看来，朱信林父子三人是为村民除了一害，但等待他们的却是法律的惩罚。

　　动手“除害”的为什么是朱信林父子三人？在警方面前，朱信林痛苦地说：“因为我家被骚扰最多。”朱信林家距离李旺头家只有几米远，是真正的近邻。由于离得近，在李旺头成为“武疯子”后，他家就没过上安稳日子，他的妻子吕巧梅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三年前的一天，朱信林外出，吕巧梅在厨房里做饭，李旺头突然冲进来将门反锁，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不放。幸亏一个小伙子听到呼救后踹门进屋，引开了李旺头。“她基本上年年被打。”有村民透露说，2002年李旺头曾经冲到村上小学里，当众撕毁了身为小学老师的吕巧梅的衣服。

　　不少村民亲眼看到，在事发前几个月，吕巧梅被李旺头无故刀砍后满脸鲜血倒在家门外，是一些村民把她抬到医院的，之后她住院好多天才回家。

　　除了被打，朱信林家的电线、电话线也多次无故被剪断，他每次都听人说是隔壁“武疯子”剪的。面对种种骚扰，朱信林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当他终于爆发出来结束了几年战战兢兢的生活后，等待他的则是威严的法律。

　　法医鉴定后认为，李旺头是被打后内脏破裂，大出血而死。综合三人作案情节，法院在今年春节前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朱信林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判处朱宝生有期徒刑3年；朱信才有期徒刑3年，缓刑4年；附带民事赔偿李旺头家人各项损失10.7万余元。这个判决已经生效。

　　近日刚刚回到家中的朱信才，目前是这个四代人共同生活的家庭当中惟一的男性劳动力。巨大的生存压力，是这个家庭目前最现实的问题。“武疯子”的话题，似乎已经结束了。可是村民们却另有看法，他们觉得，李旺头的家人对今天的悲惨局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人人自危，个个害怕。”2003年6月，村委会就“武疯子”的问题专门给镇政府打了报告，报告中以这八个字概括村民们的心态。治保主任说，在村委会的强烈呼吁下，镇政府引起了重视，2003年镇里带着李旺头到脑科医院作了鉴定，结果认定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当年村里就出了几千元，让其住院4个月。2005年村里和镇里再次出钱让李旺头住院长达9个月。

　　“2005年因为缺钱，村委会就和村民商量说，由村委会、村民和李旺头家人三方出钱，给他去治疗。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村民都表示同意了，李家却说没钱。结果事情黄了。”经济条件的限制，让李旺头出院后恢复了“常态”，村民们只能继续咬牙忍耐。

　　在朱信林一家除掉了“祸害”之后，村民们自发写了联名请愿信，请求对这三口人作出宽大处理。在请愿信的下面，是80多人的签字和手印。一位知情者说：“村里总共才200多人，这次基本上每家都签了。”

　　村民们的对立情绪很明显，而李旺头的家人呢？据了解，其母夏水妹在事发当天傍晚接到村民电话，“你儿子被人打了，现在屋里没动静，你去看看吧。”她随即告诉了老伴。“打死了拉倒。”老伴说出这句话后没有动身，夏水妹起身出门了。

　　摸到李旺头冰凉的手后，她马上哭着报了警。她说：“听说打人的时候有三四十人围观，都没有一个人拉架。”事实上，就在朱信林手提木棍带着弟弟和父亲走向李旺头屋子时，被正在路边种菜的李旺头的姐姐看到了，而她选择了继续干农活。她事后说：“我看那么多人去，以为不会有什么事。”

　　“‘武疯子’的事，村里很头疼，但就是没人管，后来闹得不行了，我们还找过公安和民政局的同志，他们都说管不了。”村里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说。

　　法律人士说，对“武疯子”的管理，涉及卫生、民政、公安等多个部门，但目前并没有一个专门的法律法规可依，结果反而成了盲点。

　　而南京市残联的一个调查统计结果表明，南京6万余名精神病人中，有肇事可能的“武疯子”约1万人。患病人群的增大与现实救助机制的缺失，已经构成越来越尖锐的矛盾。

　　据了解，目前南京市民政局有这样的规定：享受低保的“武疯子”只要带着低保金，不用家里花钱，就可以去精神病院住院治疗，其余费用由各级政府承担。这个规定的具体减免办法是，对住院治疗的精神病患者：住院费用按每人每月750元标准收取。患者个人按最低生活保障标准缴纳，不再承担其他费用。不足部分由市、区(县)两级各负担50％。这些享受优惠的低保“武疯子”被安排在青龙山精神病院和祖堂山精神病院。

　　只有类似这样的规定越来越健全，“武疯子”和正常人的权利才会得到越来越多的保障，李旺头和朱信林的悲剧也就不再会上演。（文中人物系化名）

　　通讯员 武宁琪

　　快报记者 马乐乐

　　社会上流传这样一句民谣：“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有精神病的。”这是精神病人威胁现实社会的真实写照。但是，有相当多暴力型的精神病人既没有得到应有的治疗，也没有受到必要管束，成为威胁社会安宁的流动“炸弹”。

　　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精神病人应由家属或监护人送医院治疗，必要时由政府强制治疗。即使精神病人涉嫌犯罪，我国的法律对其也多是采取保护性的约束措施：精神病患者在其病情发作时，行凶作案不承担刑事责任，只能将其送至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调查显示，目前我国对精神病人的看管和治疗主要停留在家庭承担层面上，大量的精神病患者本身家庭经济条件就比较差，很多家庭因此致贫，治疗的费用相对来说虽不是很高，但因精神疾病的特殊性需要长期治疗，所以不少精神病人家庭无力承担治疗费用。此外，由于暴力性精神病人具有社会危害性、容易复发，一些家属往往对患者缺乏信心，轻则重视不够，重则拒交医药费，甚至抛弃，大多数病人家属不愿意领回监护，使病人入院容易出院难，令医院非常头疼。即使有的家属勉强将病员接回家，由于无法长期、有效地监督病员服药，致使大量精神病人“散落民间”，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对社会公共安全带来极大的隐患。

　　如何很好地监管“武疯子”已经成为一个令人头疼的社会问题，社会各界一再呼吁加强对“武疯子”的监管。精神疾病患者是弱势群体，要保护他们的利益、给予他们关怀，仅仅依靠精神病医院是远远不够的，患者家属、所在单位、社区、村镇以及担负社会管理职能的国家机关都要齐抓共管，将暴力犯罪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王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