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私企女老板驾车疾驰撞死新婚夫妇 昨日开庭

被告席上的赵萍抽咽着说，她对两个年轻人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青岛“马六撞人”：“宝马撞人”的翻版 对一场车祸的网络审判

　　网民眼中，“马六撞人案”就是哈尔滨“宝马撞人案”在青岛的翻版

　　2006年11月17日，青岛市私企老板赵萍酒后与酒店保安秦国良争执，打人后欲驾马自达六型轿车离去，秦趴在引擎盖上阻挡，赵强行行驾车向前冲，疾驰中撞死了人行横道上的新婚夫妇周保峰、原梦娇，秦最后被甩下车受了轻伤。该案被称为“马六撞人案”，在青岛当当地及互联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坊间将其与当年的黑龙江“宝马撞人案”并提。

昨日，青岛中院开庭审理此案，控辩双方就赵萍是故意犯罪还是过失犯罪展开开辩论。审判长最后宣布择日宣判，而在虚拟的世界中，对“马六撞人案”的网络审判早已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了。

　　昨天上午9点20分，青岛“马六案”在万众瞩目中开庭了。因为报名旁听的人太多，开庭地点由容纳40多人的大山看守所审判庭换到了能容纳近400人的青岛中级法院审判庭，却还是坐满了。另一方面，互联网上有更多的人在期待着这次开庭，就像3年前期待哈尔滨“宝马案”。

　　被告赵萍因“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青岛市检察院起诉。庭上，控辩双方就赵萍是故意犯罪还是过失犯罪以及赵萍投案情节是否可以认定为“自首”存在不同意见。该案将改日宣判，但在网络中，已经有人宣布“个人法庭判处马六女死刑，立即执行”。

　　飞车横祸

　　2006年11月17日晚9点左右，私营企业主赵萍和朋友在新龙源酒店吃完饭准备驾车离开，发现自己的车被其它车挡住了，于是要17岁的保安秦国良把车主找来移开。赵萍在法庭上陈述，吃饭时，她喝了一瓶啤酒，后来的检测显示，她呼出气的酒精含量是70mg/100ml，而超过20mg/100ml就属于酒后驾车。

　　秦国良把车主找来的过程大约5分钟，有媒体报道赵萍认为秦服务太慢，在一阵辱骂后突然给了他一记耳光。“那女的那天太狂了，好像训奴仆一样。”一位大堂经理回忆。赵萍在法庭上说:“我用手指着他说，你们酒店上岗不培训啊？他过来揪我的衣服，我甩开他的手，可能不小心划伤了他。”

　　赵萍说，她把保安的手甩开后，对方走了，她上车慢慢开，“突然几个保安冲出来，拍我的车门，那个保安跳上了我的车盖。我看他们那么多人，又很凶，有点害怕，就朝前开。”她踩油门后又立即踩刹车，反复五六次，同时左右摇摆，想把保安甩下来，但没有成功，于是就提速朝前冲。“估计时速60公里。”赵萍说。

　　秦国良对媒体说，他当时站在车前，赵萍开车撞到了他的腿，他顺势趴在了车盖上。而目击者有人说是被撞上去的，有的则说秦本来就趴在车盖上。

　　人行横道上的周保峰和原梦娇正准备穿越热河路，被提速后的马自达轿车撞倒，撞人地点距酒店大约200米。“一开始视线还可以，我一提速，他举起了胳膊，挡了一下我的视线，接着只听到很响的一声，不知道撞了什么东西，保安也掉下去了。”赵萍说。检察院查证，热河路是24小时单行道，赵萍一直在逆向行驶。

　　撞人之后，赵萍的车在十字路口和一辆欧宝车追尾。“下来以后，我说‘给你200块钱，拿去修车，有事先走吧。’”赵萍说，“他说，‘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我说，‘那就等着把。’接着我打了110报案。”欧宝车主王先生则对警方称，他看到女司机神色紧张，车头上有衣服碎片一样的东西，对方承认撞车是她的错，并说“前面出了点事，我给你钱，你让我走”。

　　这一细节的真实情况如何？目前无法查证，但110指挥中心的电话记录显示，赵萍的确拨过报警电话。

　　周保峰和原梦娇遭撞后被送到附近的市立医院，内科医生的笔录称，男的当场就没有呼吸，女的也抢救无效死亡。秦国良则受轻伤。

　　一位最早到达现场的记者看到了警车上的赵萍，据其称赵听到警察说前面的两个人不行了后顿时脸色惨白，开始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两个家庭的伤痛

　　“这发狠的女司机，让我们两家人家破人亡。”周保峰的父亲在车祸后第二天哀伤地对媒体说。如今，死者家属已经不大愿意接受采访，只是说“希望事情快点结束”。

　　周保峰，硕士学历，老家在潍坊郊区，是中国科学院科发集团网络技术人员。原梦娇毕业于青岛大学，是某品牌体育用品青岛代理商。周保峰的单位领导是原梦娇的邻居，两人经其撮合于去年3月结成伉俪，而他们婚前购买的一套二手房就在热河路事故发生地附近，与原母隔街而住。

　　周保峰的父亲说，自己家境不富裕，好不容易供儿子读完了大学，原本指望儿子能供妹妹读完大学，没有想到儿子就这样去了。

　　原梦娇和父母原本住在福州路，父亲于5年前因心脏病发作猝死后，母亲经受不住打击才搬至热河路，没想到又失去了女儿。

　　事发当天下午5点，受原梦娇舅舅的邀请，原家一家人在东镇某饭店吃饭。大约6点，原梦娇夫妇称已经吃饱，要逛逛街，当晚9点两人刚下公交车准备过马路回家，结果发生不幸。

　　周保峰妹妹周文燕在一篇怀念哥嫂的文章里写道:“哥哥属羊，比我大7岁。从我有记忆起，就是哥哥在照顾我。我哥是家里最大的希望，而他也没辜负这份希望……曾经那么坚强的父亲，面对数万元的债务仍然谈笑自若的父亲，面对家徒四壁的困境仍然能坦然面对的父亲，在哥哥嫂子冰冷的尸体旁，哭得如婴儿般无助！哭得一夜白头！”

　　逐渐升级的传言

　　网络中，这一起车祸很快被命名为“马六案”，沿袭了3年前哈尔滨的“宝马案”。

　　2003年10月的一个上午，哈尔滨市，代义泉、刘忠霞夫妇驾农用车刮碰到停在路边的宝马车，车内的苏秀文姐妹立即下车与代义泉夫妇激烈争吵，引发围观群众不满，苏秀文嘴里嘟囔了一句就上了车，宝马车迅速启动猛冲，刘忠霞当场被撞死，另有12人受伤。

　　当年12月20日，该案一审，苏秀文因交通肇事罪被判二缓三，意味着躲过了牢狱之灾。网络舆论的重心，从对农妇惨死的同情，转向对司法不公的指责。“苏秀文是高官韩桂芝的儿媳”、“苏秀文的老板丈夫花钱买通了关系”，各种“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引起媒体关注，最终促使该案重审。

　　尽管事后查明黑龙江省政协原主席韩桂芝与苏秀文没有亲属关系，但民间传言并非毫无根源。2004年底，媒体挖出了“韩桂芝包庇亲属”的历史:1988年黑龙江塔河县发生杀妻灭子恶性命案，犯罪嫌疑人韩建勋凭借自己妹妹和高官韩桂芝之间的“婆媳关系”，逍遥法外长达16年。在民间，“韩桂芝的儿媳”成为了一个符号和象征，“宝马撞人案”发生后人们会联想到韩桂芝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照“宝马案”，几乎同样的情节在“马六案”的网络流传中也发生了。一开始网友们只是同情受害者的惨剧，缅怀两个消逝的年轻生命，有人做起了祭奠专题“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11月30日，周保峰和原梦娇出殡，很多不认识的人去送他们，还有一个写着“青岛新闻网网友”送的花圈；12月8日，“三七”之日，又有很多网友到他们出事的地方去祭拜。

　　但是很快，舆论重心转变了，先是有网友指出赵萍是一个富商，批评她为富不仁，然后有人点出赵萍是日本日棉株式会社青岛事务所主要负责人，并且给出了手机号码，身份证号，还有人查出赵萍在2006年5月29日和6月21日两次违章驾驶。

　　记者拨通了网友给出的号码，一男子表示确是赵萍的手机，称自己为她的同事，替其处理一些公事。他同时证实了赵萍曾在日棉株式会社打工，后来自己开公司。赵萍名下有两个贸易公司，主要经营棉纺织类产品。她担任总经理，但两个公司的地址和电话是一样的。

　　该男子表示，赵萍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这一次的冲动是被多人围住后的本能反应。之前的报道中也有一位市民说:“赵的丈夫在某科研单位工作，夫妻二人有一个15岁的儿子，赵原本是一名性情温柔的人。”但这篇报道受到了很多网友的攻击，并有人评价，“媒体说温柔，是轻判的前兆”。

　　接着，更多的说法在网间传开了。赵萍是青岛市某副市长的亲戚，这一传言无根无据，却有声有色。传言在一个帖子中被迅速升级:“青岛老百姓发现，先前被极度关注的‘马六’事件突然消失了，无论是电视台，还是报纸都突然不再报道此事，如果这还只算巧合，青岛新闻网却发生了蹊跷事。网民小A气愤难当说了句:肇事司机该判死刑！怪事发生了，小A的账号被封锁了！他感觉奇怪，急忙登录QQ，问青岛新闻网的网民，得到的答案是:只要留言的全部被封！又过了一个小时，此新闻被删除！”

　　“确实有过新闻通知，但不是禁止报道，而是禁止炒作。事实上，通知发了以后，还是一直报道的。”一名青岛新闻界人士说。

　　但这一帖子在各大网站广为流传，天涯、猫扑、网易论坛、凤凰网等等论坛都有众多跟帖，还有人制作了专题《青岛“马六”撞人，媒体嘘声》。事实上，“宝马案”的网络流传中，“有些大网站封杀此类帖子”也是促使事件升级的原因之一。

　　对于“青岛市某副市长亲戚”的传闻，使用赵萍手机的男子称:“这事我说没用啊，但据我所知，公安是做过调查的。”青岛市公安局宣传处工作人员则表示，不清楚这事。

　　“宝马案”传言四起时，就有网友评价，“与网上沸腾的情绪相对应的，是黑龙江政府部门和媒体的沉默，表现出了政府对媒体、或者说对网络媒体和公众舆论的忽视。政府的公信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与赵萍身份相伴的，是对司法不公的担心和猜测，“马六女的案子才判6年”、“马六女保外就医”等等各种毫无信息来源的传言总能引来一通批判和感叹。还有网友画了漫画，表达对财富、后台成为防弹衣的愤慨，而此时案件尚未开庭。

　　“坦率地讲，出现这一类传言，有‘宝马案’的背景，事实上，这个案子的司法过程没有任何瑕疵。”一位青岛媒体人士如是评价。

　　现实中的审判

　　就在网友们的关注和猜疑中，“马六案”的司法程序一步步进行着。

　　2006年11月18日，事件第二天，案件移交市北刑警部门。11月30日，赵萍因涉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被青岛市市北检察院批准逮捕。而后，案件由青岛市检察院向青岛市中级法院起诉。

　　3月5日，此案的民事部分调解成功，在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赵萍的父亲当场跪下向原母宋女士道歉，同意总共赔偿两名受害人105万元人民币，而保安秦国良获得3万元赔偿。

　　昨天上午，刑事部分也开庭了。控辩双方就被告人所犯行为的定性即是故意犯罪还是过失犯罪、是否有自首情节等问题进行了辩论。

　　公诉人认为赵萍酒后驾车，在24小时单行道上逆向、高速行驶，而热河路三四百米的距离内有两个公交车站，两条人行横道线，明知可能产生不确定的伤害他人的可能性，存在主观故意，而且撞人后没有停车。“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据《刑法》第115条规定:放火、决水、爆炸或以其他危险方法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鉴于其积极赔偿，并达成民事调解，请法庭予以考虑。”

　　辩护人则认为，赵萍属于过失犯罪，“她不希望这一危害结果发生”，同时赵萍有自首情节、积极赔偿受害者，又是初犯，认罪、悔罪态度良好，“请法庭依法从轻、减轻处罚”。辩护人特别强调《刑法》115条第二款，“过失犯前款罪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赵萍，在庭审过程中不断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后陈述中，她抽咽着说:“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造成两个年轻人的死亡，责任不可推卸，一次赔偿是不够的，有机会的话我会继续从精神上和物质上给受害人家属抚慰。请求从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