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

　　最近，我刚刚在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草根才是主流》，看到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的ThomasW．Evans著的《里根的教育》（The EducationofRonaldReagan）时，不禁引之为近亲。

　　在2006年一些主要的公共关系危机中，比如主流经济学家张维迎的领导干部作为改革的最大利益受害者应该得到补偿的理论，地产大亨任志强的只为富人盖房论，高校建高尔夫球场的问题等等，我都是主要的论战参与者之一，并且一直站在草根小民的立场上说话。《草根才是主流》收集了我在这些辩论中的文章，我试图反省：2006年蔓延到网络上的公共辩论，究竟对中国的发展有什么意义。

　　其实，我和我的“敌人”如张维迎等有许多共同之处。比如，我们都拥护市场经济，都希望政府从经济领域内进一步退出。我们的不同，在于市场经济是否必须和民主改革并行，公共舆论是否应该在中国的社会生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主流经济学家们基本避谈小民百姓的权利，一味强调企业家是当今中国经济起飞的首要功臣。所以，对老百姓参政议政，他们是尽可能地抵制。比如，张维迎就说“正确的观点不用投票”。后来又有几位“主流经济学家”如李稻葵等出来，说网络民意不是民意，代表着非理性的情绪。

　　我则提出了针锋相对的观点：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自愿与强制，选择与安排。我认为市场经济的改革，必须说服老百姓，让他们自愿接受，而不是把一套改革方案强加在他们头上。改革必须有充分的公共辩论作为基础。改革者必须在辩论中赢得公众的支持。如果你提出一个经济改革的公共政策，即使你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得主，这一政策也必须在赢得老百姓支持的情况下才能实施。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介绍《里根的教育》一书的原因。我和主流经济学家们都认为里根是战后维护市场经济最有力的政治家，比如在他任上，他昂然宣布：“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一个政府决定自己削减自己的权力。”

　　《里根的教育》记述了在1953~1962年间，里根作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之一“通用电气剧场”主持人的经历。里根当时实际上是通用电气的公共关系代言人。当时在通用电气主持公共关系和劳资谈判的LemuelBouware，设计了大规模的公共关系战役，教育工人和公众关于自由企业的道德基础和它给人们所带来的利益，甚至给工人推荐了一系列关于自由市场理论的书籍。这一策略是如此成功，以至当时通用电气几乎没有过罢工。

　　里根则是这一公关战役的急先锋。他有时在几周之内走遍通用电气的139个工厂，会见25万名职工，他在通用电气的麦克风背后花了4000个小时鼓吹自由市场的优越和大政府的危险。也正是这样的经验，把他塑造成了“伟大的沟通者”（greatcommunicator），使他日后能直接拨动选民的心弦。

　　1961 年，LemuelBouware的战术招致了肯尼迪政府支持的许多官司，不得不退休淡出。通用电气也取消了里根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主持的节目。1964年，里根再次在全国电视上露面。这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Goldwater的提名大会，他最后如人所预想的那样大败。但里根代表Goldwater在这一提名大会的演讲，面对全国公众，有力地阐述了自由和自由市场的基本原则，使他在政界一夜成名，被誉为是最成功的政治“首场露面”。

　　里根在通用电气的工作，磨炼了他和草根阶层沟通的能力，被他自己称为是“研究生的政治学课程。”当总统后，《时代》周刊的一位记者被里根的演讲所打动，马上找到白宫的演讲撰稿人，问讲稿是谁写的。对方回答：是里根自己。这些句子，基本就是从他当年为通用电气工作时的讲演中摘下来的。

　　同样是市场经济的信奉者，里根和我们主流经济学家的态度截然不同。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几乎视网民为暴民，里根则走到老百姓中去。要知道，他一开始未必遇到的是友好的听众。

　　如今中国的改革之所以受到许多怀疑，原因之一是改革缺乏草根代言人。主流经济学家们希望把草根民众排斥在改革的讨论之外，进而使公众对改革产生了疏离感。

　　我这本《草根才是主流》，针对的正是这一问题。张维迎最近发表谈话，说企业家改变了中国。这话本身并不错。但是，要论谁是改革最大的功臣，我看还是那些吃苦耐劳的民工。看看中国的经济发展就明白，技术成分很低，体力成分很高，全是老百姓双手干出来的。企业家们比起外国同行来，并看不出在管理上多出几把刷子。他们的优势，主要在于他们拥有的最大资源：吃苦耐劳的工人。改革当然要尊重企业家。但是，改革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中国经济起飞头号功臣的地位没有得到承认，他们的权利没有得到保障。

　　也正是基于这一原因，我提出改革的突破要从保障劳动阶层的权利开始。工人要享受基本的福利，有组织工会的自由，有影响政府经济政策的力量。如果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只给企业家代言，不给这些人数最多、功劳最大的劳动阶层代言，我们的市场经济，就没有真正的代言人。所以我要说：草根才是主流。草根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