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都市情绪的下水道

　　《消失的搭车客》是都市传说研究中最有代表性的著作，作者布鲁范德在前言中介绍说：“本书融会了学者们有关最著名的一些美国都市传说的发现，同时辅以我个人搜集的资料和学生们的作业，我们试图揭示这些当代民间叙事的诸多模式和可能包含的意义。

　　布氏研究认为，不管一个传言或故事听起来是多么的活灵活现、奇异怪诞，但一经寻根究底，其真正的民间特质就会显露出来，与失踪的宝藏、地下的财富、预言、幽灵、罗宾汉式的江湖英雄等古老传说相似。“即使是‘消失的搭车客’这样的鬼故事，其发生背景也由19世纪的马车上转到了当今的汽车里，从而继续散发着故事的引人魅力。”

　　古老的民间文学有许多值得赞赏的人文传统，比如，同情，抗争，奋斗，成功；弘扬善的力量，赞颂美的事物；弱者战胜强者，正义打败邪恶。但在布鲁范德此书的200余案例中，以上这些正面的主题完全不见了，我们基本上只能找到四种情绪：恐怖、恶心、怨恨、尴尬。

　　恐怖传说差不多占据了该书的一半案例，书名也使用了其中一个恐怖传说的标题———消失的搭车客，讲述一位搭车人在半途中突然消失的恐怖故事。在中国当代都市传说中，也有大量与此类似的传说。对于失去生命的恐惧可以来自于汽车，也可以来自于各种公共场所。“在这些传说中，年轻的司机、毫无防备的女性、令人恐怖的陌生人等主题，与媒体上屡见不鲜的事故报道和犯罪故事可谓如出一辙。”

　　其次是各种恶心的事件，它也很可能危及人的生命安全。如“头发里的蜘蛛”、“肯德基的油炸鼠”等等。再次是关于怨恨的事件。出于人与人之间的无法信任与相互敌视，如妻子故意把花心男人的保时捷以极低的价格卖给陌生人、水泥卡车司机把整车的水泥倒进了他想象中情敌的豪华轿车。另外就是那些尴尬事件。“尴尬”的危险系数小一些，但同样是一些使主人公身心受到损害的事件。一个成年男子或家庭主妇无意中将自己的裸体暴露在了公众场合、一个约会中的女孩在最应该展示美好仪态的场合放了一个响屁等等。

　　当代环境与传统生活方式的冲突、对现代科技产品的陌生等等，都可能成为不愉快事件的导火线。与古代传说的许多主题相反，在现代都市传说中，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和机会进行沟通，人们总是独自行动着，处在无助和无奈之中，弱者根本没有任何规避灾祸的能动性，多数只能被动地接受命运的捉弄。

　　在现代都市传说中，没有善恶、没有是非，主人公对于危险无从抗拒。都市中的人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主人公成功地躲避了灾祸，那一定不是因为主人公的正直、善良，或者智慧，而是出于侥幸。侥幸和偶然几乎成为人们规避灾祸的惟一途径。

　　虽然布鲁范德认为现代都市传说具有与古老传说相似的传播形式，其叙事结构、内在逻辑，以及我们称之为“母题”的这类传统核心因素仍然保持不变。但是，在现代都市传说中，都市人的情绪已经逐渐遗失了那些积极向上的力量，剩下的只是焦灼与不安。传说成了人们排泄都市情绪的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