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专栏：问题不在药厂，在医院

　　郭凯

　　看病吃药贵已经成为了全社会关注和讨论的问题。当我们追究背后的原因时，一个看上去非常直接的因素就是药物价格太高了。所谓药价太高是相对于其成本而言的。于是，一个非常自然的解决方法似乎就是通过各种方式压低药物在制造和流通环节的利润，从而保证药价能够降到“合理”的水平。

过去一段时间，国家发改委几次降低一些药品的指导价格，广东省走得更远一些，通过公开招标和专家谈判等方式，进一步确保进入医院的药价不含有太多的水分。

　　我想肯定这些做法都是会给老百姓或多或少带来一些直接的实惠的，可是至于这样做能不能缓解目前存在的看病吃药贵的问题，我觉得答案是否定的。

　　说看病吃药之前，先说说我过去在北京中关村买电脑的经历吧。到过中关村电脑市场的人都知道，因为激烈的竞争，一个卖兼容机的销售商想在主板、芯片、内存和硬盘这样价格高度透明的部件上狠赚一笔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这些基本上占据了一台电脑大部分价值的东西，零售商是赚不到钱的。你也许会说，他们是薄利多销。我的观察告诉我，他们销量确实不小，但是利也不能算太薄。一台电脑还有很多其它部件：机箱、鼠标、键盘、音箱、电脑桌、摄像头、耳机、光驱，这些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东西却是养活这些人的利润之泉。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品牌繁多，难以比较，外行人很难弄明白真实的价值。换句话说，卖电脑做的是打包销售，不需要每样东西都赚钱，只要有几样赚钱就可以了。

　　看病吃药无疑要比电脑技术含量高多了，做什么检查，吃什么药，做什么治疗，病人几乎是只能听医生的。医院卖给病人的其实也是打包服务：检查、吃药和治疗都包括了。我们说以药养医，不过是在整个打包的过程中，检查和治疗的价格定得相对低，而药物的价格定得相对高而已。所以，似乎看起来看病吃药贵的症结在于药价高了。但是，医院的选择其实远远不止于此。我们现在把一部分药物的价格降低了，采购过程弄得透明了，就好像把电脑里的芯片价格降下去了，这完全不意味着整台电脑能变得更便宜。在看病这样一个卖方市场里，医院和医生几乎掌握了所有主动权，他们有很大的自由度对别的东西加价，降药价只会改变利益分配的格局，只会改变不同病人的负担，却未必能改变老百姓在整体上必须要为看病吃药支付很多费用这个事实。用老百姓的俗话说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在于让医院没法把“检查、吃药和治疗”整个服务定价很高。不管什么样的改革方案，改变医药市场是卖方市场这个事实相当重要。只要一个市场是卖方市场，这个市场通常就会价格高，如果价格不高就会质量和服务差，而更一般的情况是价格又贵，质量又不好。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你能怎么办呢？所以不管是走政府主导也好，市场化也好，全民医保也好，城乡分开也好，改变中国整体上缺医少药这个事实是问题的关键。我们不能抱怨老百姓不理性，挤破了头去大医院看病。归根到底，还是我们社区医院的质量和数量都跟不上。

　　还有非常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药品不是萝卜青菜，看病不是洗头烫发，医疗本身就是一个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相当密集的行业。在这么一个人命关天的行业里，我们不能天真地以为挤掉了水分之后医疗的价格就会变得很低。过低的医疗价格对于那些辛苦研发新药的人不公平，对于那些在医学院里苦读7年的医科学生们也不公平。挣钱多的未必一定是好医生，但是没钱挣一定很难有好医生，就是这么简单。如果我们需要做到医疗机会的公平，一个运作良好的医疗保险体系以及政府适当的对低收入群体的补贴是必须的，指望从药厂那里把钱省出来，肯定是行不通的。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医生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不找到病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看病吃药贵，问题不在药厂，而是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