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需要工会，企业和政府也需要工会

　　中国观察之唐昊专栏

　　据《广州日报》报道，深圳市盐田国际码头有限公司与该公司的三百多名吊车司机在4月6日发生劳动争议。吊车司机要求提高工资、合理分配奖金，支付加班工资，成立公司工会。目前有关方面已介入调查。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的著名口号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但在现实中，与工人相比，资产阶级这方面的觉悟提高得要更早一些。换句话说，还没等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全世界的资产者已经联合了起来！现在的跨国公司早已实现了生产要素的全球性组织化运营。拿盐田码头公司来说，这家港资公司是和记黄埔港口的成员，而和记黄埔港口又是和记黄埔有限公司的附属公司，业务遍布亚、非、欧、美二十二个国家，在资本、金融、管理、技术等多方面实现了世界性的联合。资本的跨国界流动，并且在全世界挑选最廉价的劳工，其结果是造成了各个国家中的资本强势和劳工弱势。

　　在这种局面下，工人有什么办法呢？可能也只有以“无产者的联合”来对抗“资产者的联合”了。在本次事件中，停工工人没有仅仅关注增加工资、提高待遇等直接而简单的要求，而是提出了一个与他们眼前的利益暂且无关的要求——成立工会。这样的举动如按照马克思《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的理论来解释，那就是：工人的要求提升了一个层次，从经济目标上升到了政治目标，他们明白了目前无权少钱状态的根源在于其组织化程度不足。用中国革命的术语来解读，就是“觉悟提高了”，懂得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必要性。

　　不过，联合起来固然重要，但联合起来去干什么，恐怕是更为重要的问题。在中国的传统政治理论里，劳资双方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因为工人组织起来就是要推翻资本主义的。但在西方工业国家的实践证明，二者是完全可以调和、妥协的，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工人的目的是有限的，并不是要把企业搞垮。而从企业的角度来说，其与工人的关系也决非剥削与被剥削这样简单的关系，实际上没有“工人”，“资本家”这个概念也就不复存在了；企业职工创造性、积极性是企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工会在协调劳动关系方面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反之，在没有工人的组织化行动的情况下，资方与劳方的矛盾很容易导致谈判成本增加，后果的不确定性增加，甚至暴力冲突的可能性也会增加。因此，不但工人需要工会、企业和力求政治稳定的政府也同样需要工会。

　　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许多外资企业在中国设立了现代意义上的工会，积极维护工人的基本权利，没有这样做的企业(如这次盐田码头公司)也会遭受巨大的压力；而一些地方官员将招商引资、优化投资环境与建立工会组织和开展工会工作对立了起来，甚至把工会等工人维权组织看作是经济发展中的破坏性力量；一些国有企业、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会组织，其主要工作却是组织工人唱歌跳舞，似乎忘了比唱歌跳舞更为重要的是维护劳动者的基本权利，工会工作在这方面的轻描淡写，所体现的不但是工人权益被人为忽视，更表明了工厂的管理者和工人之间的地位极不对等。而由此所带来的企业管理层缺乏监督、国有资产惊人流失、单位领导独断专行、整个社会民主风气败坏等等，其所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迄今为止这个社会所付出的代价应该让我们明白——赋予工会以真实的内涵，实现劳动者与管理者之间的力量平衡，是一个健康的市场经济之所必须。

　　在本次事件中，工人向公司提出成立工会的要求是完全正当的，但说实话，资本家也没有倡议工会成立的义务，只有协助的义务，因为工会是职工自愿结合的组织，真正的工作还是要工人自己去做。在这方面，无论是国有企业的工人、还是外资企业的工人，其实早就明白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不是为了搞垮企业，更不是为了唱歌跳舞！但问题是：其他人意识到了吗？(作者系广州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