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门”，别急着指责记者

　　杭州有记者以茶充尿送检，被十家医院中的六家检为有炎症，是为“茶水发炎”事件。此后全国92家三级甲等医院的医务人员分别实验，对茶水进行尿常规检查，结果93．4％的报告单报告阳性，扬眉吐气地证明了“茶水就是能发炎”。

卫生部新闻发言人毛群安道：“卫生部组织专家研究认为，该报道有悖于媒体记者职业道德的规范要求，是误导公众，不利于维持正常的医疗秩序，构建和谐的医患关系。”更有评论者迅速跟进（其评论在刊出的当天就发表了），指责记者“不尊重科学”、“不了解医学常识”，自以为挺高明的暗访其实是主动丢脸。

　　笔者认为，这种评论是不公正的。记者确实不可能预见到92家医院的化验结果，但这是“常识”吗？“食用不洁食物可能导致腹痛”是常识，“茶水中有上百种易造成干扰的成分，可能使ＷＢＣ试纸及仪器显示假阳性”大概就不是常识了。姚明觉得扣篮是小儿科，但他可不会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说“你们咋连篮板都够不着，不具备基本的身高啊。”医学专家专业精湛，但不能因此以为自己知道的别人都该知道。而对非医出身同时指责记者“不了解医学常识”的评论者，笔者挺好奇，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常识的。毕竟，大规模对茶水进行尿检的证明性实验是在“茶水门”推开后才做的，是不是？

　　记者不是明知茶水有干扰，还故意送检来陷害医院、挑拨医患关系的。记者脑中不是没有尊重事实、尊重科学的弦，他们相信科学，才觉得拥有科学检测手段的医院不至于连茶和尿都分不清、无中生有。正因为本身不懂医，记者还特意去请教了茶、医两道的专家――虽然不是卫生部请的专家――结果都是茶水中不可能有红细胞和白细胞存在。“发炎”语出，记者难免质疑一下，其他媒体难免转载一下，公众难免哗然一下。卫生部可以通过实验来解释医院无过错、确实是分不清，但不宜拿医院的分不清反过来指责记者误导。如果连在你作出解释前质疑一下都不许，那是不是有点霸道？其实，卫生部的解释还可以再有说服力一些。分析仪器受到干扰，但得出的只是客观数据，最终作出发炎诊断并对症下药的还是医院里的人。记者送检的样品（注意不是喝茶后立刻排出的尿，而是纯粹的茶），就算在白细胞项目上存在干扰，那么是否其他所有项目上也都恰好存在干扰，且恰好干扰到使茶水的分析数据与尿液的典型数据相当吻合，害得医生分不出来？打个比方，我们送羊的奶水交仪器分析，化验员看过仪器报告的数据，以为那是牛奶，这不是大错，因为羊奶和牛奶的成分本来就接近。但如果拿的是可乐的分析数据，化验员是否还会以为那是牛奶？可乐的含糖量也许和牛奶差不多，但其他成分就差很多了，分析数据中一定有一些是严重偏离正常值域的，从业者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样品不对头。可是以茶充尿，有六家医院的医生没看出来，这是否意味着茶和尿的区别就像羊奶和牛奶的区别呢？希望卫生部能诠释一下。还有两家“入门”的医院居然说在显微镜下都能看到“尿样”中的白细胞，不知他们善于发现的眼睛是怎么做到的，卫生部也不该回避这个问题。

　　笔者愚意，为医院辩解不妨，但不能通过给记者抹黑来漂白医院。既然医院在化验前都不分辨尿样是否是真的，那为什么要苛责记者一定先得具备化验的专业知识呢？如果说在显微镜下的茶水里看到白细胞是情有可原的错误，那为什么要对记者无病就诊不依不饶呢――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原谅医院，而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给记者好果子吃。李毅中同志说得好，“媒体不是中纪委”——自然也不是世界卫生组织。卫生部作为为公众服务的政府部门，应该对向医疗行业不良现象提出质疑的媒体持更开放的态度，哪怕媒体不是每句话都对，而不应该像护雏的老母鸡，表现出“打翻身仗”的快意恩仇。别给人这样的印象：舆论监督？欢迎啊，不过你要是说错一句话，嘿嘿……把媒体记者们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不敢动弹，那他们就有职业道德了？笔者不清楚。但如果某官员抱定“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态度，不言语也不动弹，那他就会被以“不作为”问责，因为那正是一种没有官德的表现。(光明网赵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