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仁寺所藏康有为拓片（原匾已失踪）
康有为为广仁寺题字“庄严佛土”
康有为题字“兴教寺”
广仁寺所藏康有为拓片下的印章
1923年，那是一个秋天，有一位“圣人”，来到了西安城里边。
此位“圣人”，即所谓的“康圣人”康有为，他是广东南海（今广州）人，平生志在孔圣人之学，时人称之为“康南海”、“康圣人”等。因为轰轰烈烈的“百日维新”，康有为走入了变法图强的历史画卷，但后来又蜕变为保皇党人，人生种种行为，毁誉参半，不一而足。
卧龙寺位于西安文昌门内不远处，可以遥望见城墙的雉堞，只是在闹市中静默着，游客并不是很多，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当年是何等辉煌，曾藏有宋元刻本的《碛砂藏》6千余卷，蔚为一时之盛，而正是因为这些藏经，引起了“康圣人西安盗经”的一桩公案，是非毁誉，渐随时光流逝而远去，但已成为永远不可抹去的一个故事。
“圣人盗经”成历史悬案
80多年前，在西安，康有为遇到了一生中最尴尬的事。
走进槐叶纷披的正学街，便是省图书馆的旧址，在这里，省图书馆少儿分馆副主任张向伟给记者提供了一份资料，翻开该馆的大事记，很容易就查到了这样一段记载：“康有为来西安讲学，参观卧龙寺时发现该寺存有宋版《碛砂藏》且保管不善，便提出归他本人代为整理保管的要求，引起社会舆论及各方面人士的反对。为妥善保藏起见，经各界人士商定，1924年11月，全部移交陕西图书馆珍藏。”
这段寥寥百字、不动声色的文字，其实记载了当时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圣人盗经”。当时上海报章也一度刊登过这样的漫画：卧龙寺外，两人挟着经卷在前面跑，一个僧人在后面追，旁边配着说明：“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庄子语），“康圣人”变身“大盗”，无怪乎遭此戏谑。
至于“圣人”名自何来？据长期从事文博工作的西泠印社社员岐岖介绍，康有为“成童之时，便有志于圣贤之学，乡里俗子笑之，戏号之曰‘圣人为’，盖以其开口辄曰‘圣人全人’也”。原来，“圣人”二字是康有为儿时的口头禅，“康圣人”是“乡里俗子”为康有为取的绰号。而当时的一声“圣人”，有多少尊敬，又有多少戏谑呢？
不能不说的是，当初康有为来陕时，1923年，正是新文化运动勃兴之时，孔道已大受冷落，所谓“落花时节又逢君”，在这样的深秋，来到西安，可想而知。加之来陕又是受吴佩孚推荐、督军刘镇华之邀，各界未免对其有所“失敬”。
一种版本是，康有为精通儒学，对佛学也素有研究，更是古籍版本方面的专家，他看到卧龙寺有一部海内孤本的宋版佛经《碛砂藏》，经卷生虫且破损，就与寺里住持签定合同，要把这些经卷带走“修补整理”并运到上海进行影印。当他马不停蹄将这些经卷运回当时他居住的中州会馆（今西安五味什字附近），风声走漏，舆论大哗。李桐轩等陕西文化人联合各方力量，散布传单，通电全省，“盗经事件”遂轰动一时，“圣人盗经”成当时报章头条新闻，西安街谈巷议，不少学子还摩拳擦掌，聚集在康有为必经的东门外，准备以武力解决。据说法院最后还把传票送到了中州会馆，直闹得“圣人”狼狈不堪，最终悻悻离陕。
另一种版本是，康有为出现“盗经风波”，完全是因其个性而“坏了事”。康有为常摆出“孔教巨子”的身份以师长口气训人，在西安期间，秉性不改，其傲慢无礼之状，终于激怒了西安各界人士，因此才有了后来的诸多故事。
后来有人写文章为康有为“辩护”，称康有为只是想影印《碛砂藏》以广流行，并无盗经念头与行为。但就在运经时，因兵士均系外行且不负责任，致使该经书中夹杂其他经书，沿途又时有丢失，故引起卧龙寺僧人不满，双方遂生口舌，西安各界人士闻讯，群起攻康，一时满城风雨，皆称康有为“盗经”。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对康有为“盗经”斗争，在西安展开，一时间，“兴师问罪之声，响彻云霄之上”。“圣人”不得不黯然离陕。
据悉，目前保存在省图书馆的《碛砂藏》共5594卷（全经共6362卷），为国内惟一较为完整的一部，价值连城。
康有为一方印章27个字
康有为毕竟是一代豪杰，因参与百日维新而声名大噪。他的西安之行，既给这座古城留下了一方方墨迹，也因“盗经”而留下了一道道“墨迹”，成为越描越黑的疑团，称之为“大笑话”也好，称之为“另有隐情”也好，引用一句话，“千秋功罪，留与后人评说”，作为当事人的康有为早已故去80年了，所有的秘密，都如风飘散。
省图书馆现存“兰台石渠”牌匾一块，落款处特书“孔子二千四百七十四年癸亥冬南海康有为题陕西图书馆”，一方为“康有为印”（左一图），另一方为“维新百日，出亡十四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左二图），这枚阳刻朱文篆体，一个印章27个字，也算举世罕见了。篆刻家安木认真看过后表示，这枚27字印，在金石界非常有名，是一代大家吴昌硕给康有为所刻，印文主要记述了康有为在1898年依靠光绪皇帝发动维新变法失败，遭到慈禧太后镇压而逃亡出国至1913年归国前的主要经历，这14年里，康有为天马行空，周游世界，成为人生中的一抹亮色，康有为简直是一个“地行仙”了。
现在，总有人慕名前来，想看看省图书馆的镇馆之宝———“兰台石渠”。篆刻家岐岖解释，兰台是过去帝王的藏书之所，石渠呢，指的是藏书馆外围绕有一条小溪，写给图书馆，再贴切不过了，而且高雅之气扑面而来。
在陕西惟一的藏传佛教寺院———西安广仁寺里，记者也寻到了康有为的一块题匾，“庄严佛土”。匾上这四个字色彩斑驳，略显黯淡。广仁寺住持仁钦扎木苏上师表示，康有为来访广仁寺是在1923年的一个冬日（后查有关资料，当为11月12日）。
“你根本想不出这块匾当年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到处破旧立新，大破大立，寺里的僧人就把匾卸下来，当作案板，上面盛满了米，这才安全地度过了那些日子”，仁钦上师如此说道。然后，他拿出了一张年代久远的拓片，也是康有为的手笔，“应无所住”四个字潇洒大方、雄健有力，这几个字出自佛教经典，与康有为一生飘泊四处游历颇为相似。
康有为的书法开一代新风
“毫不夸张地说，康有为的书法开了一代之新风”，省书协理事郑玄真认为，康有为的榜书，源于《石门铭》，书法笔画平常，转折多圆，运锋自然，结体舒张，康有为曾说过：“吾眼有神，吾腕有鬼。”北碑中意趣，又融入篆隶与行楷，墨色苍润，其古朴雅致之气，一望而知，真可谓熔铸古今，自成气象。《广艺舟双楫》则给后学提供了学习书法的一些心得。记者近日还看到了太白南路一位收藏家所珍藏的康有为七言对联：“众香国土熏历劫，微尘世界游诸天”，不少收藏家观后连叹精彩。
康有为对寺院情有独钟，他还给兴教寺题过匾。从西安向南出城，一路东南，便是少陵原畔的兴教寺，从这里俯视樊川，河水如带；南望终南，万峰耸立；西观神禾，起伏如画；绿树环抱，风景秀丽，环境幽美，重檐叠柱、画栋雕梁的大雄宝殿正额上，就悬挂着康有为所书“兴教寺”匾额，殿中佛像精致，法相庄严。
曾有名公巨卿前往兴教寺，给这里带来了隆隆的声望和浓郁的文化氛围，康有为所题写的“兴教寺”三字，透着一股沧桑之感。康有为在西安留下了遗憾，这究竟是康有为的遗憾，还是西安的遗憾呢？再要从时间深海里打捞，绝非那么容易。可以提的是，1934年12月，在陕西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宋版《碛砂藏经》终于在上海影印出版，平心而论，康有为仍可排在功臣榜的首位。而彼时，康有为辞世业已整整七年。本报记者 王锋/文 王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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