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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冬梅悲剧呼唤运动员自我维权组织

  中国观察之庄礼伟专栏

  艾冬梅的个人悲剧经媒体披露后,看来她有可能成为继邹春兰之后的另一个幸运儿。“春兰”和“冬梅”,多么具有中国特色的美好名字,却相继成为中国式退役运动员悲歌中的典型名词。她们从很小开始,就“投身”于中国“金牌制造事业”,成为金牌制造机器中的小小零件,经受着磨砺,也经受着磨损,落下一身伤病,包括因服用某种能提高成绩的药物而留下严重后遗症;现有的运动员培养体制,还使她们与社会接触不多,文化知识有限,以至于退役后只能靠简单的体力劳动艰难谋生。

在只为增多奥运金牌数量而专门发展起来的冷门运动项目中,运动员的奖金收入原本就少,有关机构和教练又要自定比例拿走相当一部分,艾冬梅要拍卖金牌来养家糊口也就不奇怪了。

  在艾冬梅个人悲剧成为“媒体的事件”后,有消息说,刘翔有意联合国内知名运动员成立保障退役运动员权益的基金会。但这终究只是对退役运动员的“他助”,他们更需要在服役期间就能通过“自助”来维护自身权益。这个自助机制的核心,就是建立起能真正代表运动员一方的运动员工会。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会法》,专业运动员作为以工资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劳动者,有“依法参加和组织工会”的权利。工会可以帮运动员们做很多事情,如争取合理的经济收入,如争取各种退役后的福利保障,如要求适当增加文化学习时间,如抵制种种为了出成绩而摧残运动员身心健康、侮辱运动员人格尊严的行为。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这个承载沉重的民族荣誉的盛会到来之前谈运动员的权益问题,似乎是一种“不爱国”、“不为国家着想”的表现。但我认为,爱国的底蕴和目标,其实就是爱人;国家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和促进各种基本人权。

  把运动员圈起来搞封闭式训练,从他们年轻的生命力中榨取政绩,在他们退役后就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带着伤病、带着很少的工资积蓄和较低的谋生能力在社会上自生自灭,这种做法和古罗马的角斗士训练场有什么区别?我还曾在央视的镜头中看过某运动队一位跳水教练如何训练小女孩跳水,那些小女孩在听教练阴沉的斥骂时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地一遍又一遍练习跳水动作,到最后泪水积满眼眶。这位冠军出身的教练可能对此并没有觉得不妥,因为他只是在重复当年他的师傅教他的那一套。那一套确实管用,因为最终金牌制造出来了。可是在这种压抑的“体育生涯”中能有多少乐趣可言?成名且富贵的运动员终究是极少数,对于大多数没能取得好成绩、退役后立刻落魄的运动员来说,这是一段值得留恋还是不堪回首的青春记忆?

  在封闭的、官僚化的、功利主义的“奥运体育”体制下,不仅运动员在役期间的权益和人格尊严得不到充分保障,也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退役后无所适从。在这种体制下,国家扮演着“超级经纪人”的角色,统管着运动员的一切,在产生利益纠纷时,运动员总是处在弱势一方。而在社会发展程度较高的一些国家,经纪人是受运动员雇佣、为运动员利益服务的,运动员工会还有权对经纪人进行监督,包括查账和谈判佣金比例。而我国运动员的奖金分配比例,是由“机构”自定的,甚至是由教练私定,以至于艾冬梅与王德显的官司打到今天仍无下文。

  此外,各级运动队里还存在着程度不一、秘而不宣的各种体罚措施和人格羞辱。这些做法或许有助于制造金牌,但与金牌没有必然联系,因为有许多例子可以证明不靠体罚和羞辱照样可以拿金牌,这金牌中的人性、人权分量更足。而我们这里之所以认为体罚和羞辱不算什么大事,是因为国家这个超级的、霸气的经纪人,已经把处在服役期的运动员整个买断,接下来,应当是运动员感激涕零、言听计从、知恩图报,遭受体罚、羞辱、克扣,以及吃能改变性征的“大力补”和退役时只有很低的文化水平等等,都是正常的,还能以什么“劳动者”身份、以什么“工会成员”身份与“机构”、与教练“计较”?

  2008年北京的“人文奥运”当然也应是一个“法治奥运”,包括对种种官方体育机构这些“超级经纪人”进行必要的监督,包括建立和完善运动员的自我维权组织。运动的底蕴应当是自由、快乐,运动队不应当成为苦役集中营,也没有必要把体育运动衙门化、政绩化。另外像刘翔这样的知名运动员,如果时间、精力允许的话,可以像香港的演艺明星积极参与演员工会事务那样,在依法推动建立运动员工会方面多做点事情。

  写这篇文章的目的,重点是期盼法治的阳光能照进封闭的训练场,提议建立运动员工会,并非苛责体育部门对运动员不够关心。当金牌被制造出来后,大量“感动中国”式的故事都在证明机构们、领导们非常关心运动员,而金牌运动员们也含着泪花感谢领导和机构的一贯关爱。可是,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在这个巨大的举国体制下的金字塔被镁光灯照亮的小小塔尖之外,有多少落寞无依的眼神,有多少黯然离开运动队大门的背影,有多少合法权益被克扣、人格尊严被羞辱的摆不上台面的现象,有多少即便拿了冠军也无法补救的终身的肉体与精神伤痛。(作者系广州《市民》杂志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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