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事改企”五年跋涉待着陆

　　4月6日上午10时左右，54岁的农民工保洁员丁双红在街道打扫卫生时，被一辆突如其来的小轿车撞倒身亡。因为她只是一名临时工，所以得不到来自单位的工伤赔偿，而更令人震惊和关注的是，像她这样没有工伤保险的民工保洁员，在南京还有近8000人。

　　为什么不和他们签订合同？为什么他们没有保险？为什么他们的工资这么低？——央视《经济与法》记者班玲不厌其烦地在寻求可能的答案。

　　“正因为现在‘两不沾’，让我们处于社会保障的真空地带。”丁双红的顶头上司，南京建邺区环卫所所长张秀山道出了实情。

　　“两不沾”，其实就是事业企业两不沾。这句话的背后，是南京市事业单位企业化改制历经了五年艰难跋涉，如今仍面临不小的困境。

　　然而，尽管体制改革需要时间，但南京环卫工人已在一种称之为“保壳换瓤”的创新模式中渐渐找到了“保护伞”。南京市市容局局长张东毛满怀信心地表示，“我们争取从制度上尽快破解这一困局，让环卫工人享有家的温暖”。

　　“保壳换瓤”，真的是破解事改企厚冰的坚船利器？

　　农民工保洁员之死触动央视记者

　　4月25日下午5：15，谈起“丁双红被车撞身亡事件”，中央电视台二套《经济与法》栏目记者班玲仍是激动不已。尽管距离4月6日南京市建邺区农民工保洁员丁双红被撞已近三周，距离班玲4月15日来宁采访也已有十天，她坦言道，“此次采访很有触动”。

　　4月6日上午10时左右，54岁的女环卫工丁双红正如往常一样清扫马路，突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后面高速驶来，将其当场撞飞至马路对面，“人被甩出了十几米，当场身亡。”昨天下午，丁生前的领导——南京市建邺区环卫所所长张秀山向记者描述道，“她穿着那件带有反光条的黄色环保服，站在天天工作的江山大道上，完全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张补充说。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责任认定在事故发生四天后就出来了，肇事司机承担全部责任，死亡补偿金、丧葬费、精神抚慰金等共计赔偿丁的家属32．5万元。

　　但是，这样一起简单的交通事故，却因丁双红的特殊身份而备受关注——因为她只是一名临时工，得不到来自单位的工伤赔偿，而更值得关注的是，据可靠消息，像她这样没有工伤保险的民工保洁员在南京还有近8000人。

　　因此，在央视记者班玲4月15日来南京采访的过程中，几乎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每一位责任领导三个为什么：“为什么不和他们签订合同？为什么他们没有保险？为什么他们的工资这么低？”

　　有关责任人在解释直接原因时归结为：“环卫所的经费不足，因为环卫所实行的是差额拨款，经费问题一直困扰着各个环卫所。”

　　班玲向本报记者解释说：“环卫工人被称做‘城市美容师’，但是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危险系数相对高一些，不，是高得多，那么社会保障就很关键，如果保障跟不上的话，出了事故怎么办？特别是丁双红去世一周内，她生前所负责的那条街道就没有人打扫了，这应该引起职能部门的高度重视。”

　　“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无法给环卫工人基本保障的话，如何让他们给城市干净的环境一个保证？”班玲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

　　南京环卫系统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在评价丁双红事件时，告诉本报记者：“一个小人物的命运，有时能影响到一个群体的命运，甚至能改变一项制度的废立，比如曾轰动一时的‘孙志刚之死’。我认为从目前的事态发展看，丁双红之死很有可能影响到南京市8000名农民工保洁员的命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相信南京环卫系统‘事改企’的五年之痛也该尘埃落定了。”

　　风险之高与无保之痛竟同时并存

　　随着采访的深入，本报记者发现南京环卫系统这位领导的评价毫不夸张。农民工社会保障不到位的问题不独南京特有，在全国各省市、各行业都不同程度的存在。

　　南京市市容局办公室工作人员介绍说：“虽然近几年南京市农民工保洁员的待遇、保障得到了提高和改善，但仍存在部分农民工保洁员工资没达到最低工资标准、农民工保洁员没签用工合同、没有参加基本社会保险的‘三没’困境。”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张教授分析说：“保洁员的主体是以城市下岗人员、农民工、外来人口为主，在社会的金字塔中，他们处于最底层位置；在社会的关系网里，他们又是与社会其他部分联系最少的结点。”

　　“更严重的是居委会里的环卫工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甚至处在‘四无’状态：无劳动合同，无社会保障，无劳动定额，无劳动保护。”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环卫工人的安全问题愈发突出。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则黑色幽默：“现在南京街头最容易被撞的一是消防栓，其次就是环卫工人，车祸正严重威胁着环卫工人的生命。”

　　有资料表明，2003年是南京环卫工人因为车祸伤亡最多的一年。据统计，2003年，南京市环卫系统内就有5位环卫工人在工作时死于车祸，被撞伤者达30多人。这些车祸发生的时间大多在凌晨，也就是环卫工人刚上班的时候。

　　昨天下午，56岁的农民工保洁员骆花珍工作时在自行车道上不小心被车蹭了一下，还没等到她回过神，车子已经走远，“这不算什么，我已经被摩托车撞过好几次了，还好不是很严重。”

　　尽管同属于建邺区环卫所管理，她对丁双红的死并不是很了解，“我每天早上三点就要起来打扫卫生，一直到下午六点才能回家，基本上这条街道至少需要打扫两遍，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外面的事情，整个人像聋子一样。”

　　“我实际上干的是两个人的工作量，这样我的工资能拿到双份，一个月900元钱。”骆花珍每个月在附近租的铁皮房子需要房租25元，水电费50元，加上生病的老伴和一个小孙子，“几乎每个月的生活都很紧张，更不敢生病。”

　　记者建议说，可以趁着五一劳动节好好休息，她吐出一句：“我们只有加班，没有休息。”

　　本报记者从南京市市容局了解到，目前南京全市有环卫职工11073人，其中正式工3369人，临时工7704人。“这些临时工保洁员基本上都是农民工，人均清扫面积在4800平方米以上，一般农民工保洁员平均工资为400至500元／月，二班制农民工保洁员平均工资为650至900元／月。”

　　南京市建邺区环卫所所长张秀山介绍说：“保洁员的清扫路段分为五个等级，像第五级的路段主要是城乡接合部的地段，差不多每人每天8000平方米，并且是不停地打扫。”

　　因此，尽管每年至少有3至5名保洁员在正常工作中遇到交通事故身亡的事件发生，但是，对于占所有保洁员80％以上的农民工保洁员，大多存在无任何用工合同，以及无社会保障等问题。

　　这就意味着，这些保洁员如果在工作中，遇到任何事故将无法得到用工单位相应的工伤补偿。

　　“事改企”五年跋涉亟待“软着陆”

　　准确地说，一切皆起于2004年7月27日。

　　是日，南京市机构编制委员会正式发出通知，撤销了该市鼓楼、玄武、白下、建邺等八区的四类单位的事业编制，即市政工程管理所、园林绿化管理所、环境卫生管理所与河道工程管理所。

　　其实，改革的前两年就已经“有兆头了”。2002年《南京市市属经营性事业单位改制转企试行意见》的出台，“在环卫系统已经引起很大反响，尽管是试行。”消息人士称。

　　次年，经南京市政府办公厅转发《南京市市属经营性事业单位改制转企实施办法》的通知，改革正式提上日程。

　　此间，有业内观察人士向记者剖析说：“环卫所改制难以推进也是有其原因的，因为环卫所‘事改企’涉及环卫职工的切身利益，一大批老环卫职工思想不通，坚决反对，导致改制徘徊不前，另一方面市里又冻结了环卫所事业法人资格，致使各区环卫所既不是事业单位，也不是企业，成为‘黑户’，无法与农民工保洁员签订用工合同。”

　　这个观点在南京市建邺区环卫所所长张秀山那里得到印证：“从改制那一刻起，农民工保洁员就背上‘黑户口’，到今天已经三年了。”

　　记者笑着问：“您现在属于什么职务？是行政级别，还是企业级别？”

　　张秀山所长有些自我解嘲地说：“我只能算是一个非法组织召集人。”

　　2006年底，江苏省人事厅和财政厅联合发文，对事业单位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出台指导意见。本报记者在这份《江苏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实施意见》中看到，“对于部分实行‘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事业单位，在这次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时，如明确按事业单位属性管理，可纳入改革范围，今后工资（津贴、奖金）、福利退休等待遇统一按照事业单位的相关政策规定规范管理，不得‘两头沾’。”

　　尽管此次改革的范围中，“环境卫生”领域榜上有名，但是张所长透露：“我们是“两不沾”，既非事业，也非企业，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几乎与我们无关。”

　　“坦率地说，不管是回归到事业单位体制，还是按照部署实现企业化体制，只要上级政府确定下来，我们都会尽快执行，但是，正因为现在‘两不沾’，让我们处于社会保障的真空地带。”张秀山认为。

　　此前，有社科院专家分析指出，问题症结在于“农民工权益保障机制还没有根本建立”。虽然近几年国家把保障进城务工农民的合法权益放在重要位置，但是还没有建立起权益保障的长效机制。

　　“进城务工农民的工作时间长、工资低的状况没有根本改变，农民工与城镇职工同工同酬的机制还没有建立。特别是一些用人单位在农民工的安全保护、职业病防护等方面采取的措施不得力，投入不到位，对农民工的保护在制度上还不完善。”社科院专家一针见血地说。

　　“保壳换瓤”渐改思路有效缓解困局

　　有必要指出，尽管农民工保洁员的问题相当严重，但是各级政府对此做出的努力也显而易见。

　　去年6月15日，全国总工会书记处书记、纪检组组长张鸣起分析说，当前农民工面临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工资方面的问题，包括同工不同酬，或者我出卖我的劳动，没有拿到报酬，或者是没有拿到相应的报酬。二是劳动安全卫生问题，企业安全生产条件不具备，矿难死亡问题。三是社会保障问题。三个问题当中，反映最强烈的就是劳动安全卫生问题，也引发了不少社会矛盾和纠纷，甚至引起了社会各方面的广泛关注。

　　南京市容方面有关人士指出，依照张鸣起的观点，农民工保洁员这个群体在三个方面都符合。

　　一个最新的消息，《南京市2007年街巷卫生考核办法》中明确指出，今年南京环卫部门将逐步规范用工制度。要求督促用人单位招用农民工保洁员依法签订并履行劳动合同，逐步完善养老、生育、失业、工伤、意外伤害保险；统一保洁员反光安全工作服装；设立10万元以上的环卫工人大病大灾救助基金；并严格执行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制度（750元／月）。

　　记者采访时获悉，“丁双红被车撞身亡事件”发生之后，经媒体报道后传播开来，关于农民工保洁员安全与保障问题、关于环卫系统体制改革、关于政府环卫工人资金投入等相关问题被推到公众面前。

　　这一现象引起了南京市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

　　4月10日，南京市委书记罗志军专门就落实农民工保洁员保障进行了重要批示，南京市政府副秘书长陆平贵对此提出了明确的贯彻落实意见和工作要求。

　　两天后，南京市总工会主席陈四明召集南京市建委、市容局、市财政局、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等相关部门召开专题会议，研究磋商相关举措和实施步骤。

　　资料表明，当时的会议确定了“先缓后急、分步实施、市区配套、全员参保”的工作举措。

　　4月25日，在接受江南时报记者专访时，南京市市容管理局局长张东毛表示：“市容局正在积极寻找农民工保洁员问题的瓶颈，加快体制稳妥健康转制，争取从制度上尽快破解环卫系统的尴尬困局。”

　　他介绍说，农民工保洁员的待遇近年来在上级的关注下，已经得到了较大的改观。对于如何彻底根除这一问题，张东毛强调说：“首先是尽快办理保洁员‘两险’（工伤保险和大病医疗保险），力争5月底办结；其次是抓紧推进养护体制改革，按照‘保壳换瓤’的渐进式改革思路和‘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的模式，由各环卫所与全部农民工保洁员签订用工劳动合同；再次就是构建环卫经费投入机制，调研构建市区两级环卫保洁经费长效投入机制，计划今年年底前拿出经费投入保障方案和前期审批等工作。”

　　所谓“保壳换瓤”，即保留事业单位身份，进行企业化管理。张东毛局长说，此招推出后，有效地缓解了陷入困局的环卫工人“两不沾”而失保的状况。

　　同时，张局长还表示，将一如既往地开展为农民工保洁员办实事工程，“以开展‘南京环卫工人日’、‘百日环卫竞赛活动’为契机，多为农民工保洁员办急事，办实事，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

　　针对媒体关注的“丁双红事件”，这位南京市压力最大、关注最多、休息最少的市政官员坦言道：“事件的妥善处理以及媒体的关注，对我们内部体制转换、保障员工切身利益将起到很好的催化作用。其实，在这方面的探索，南京市一直走在全国前列，积累的经验也不少。”前不久在扬州，来自外省的城管系统数十名官员的一个培训班上，主办者特意邀请张东毛局长与会作了专题授课，引起同行们的高度评价。此事似乎印证了这一点。

　　有观察人士指出，当下正处于中国社会的改革攻坚期，各个领域的体制改革都在依次举行，南京处理环卫体制“事转企”“保壳换瓤”的做法，意义重大，其经验与教训，都将为其他领域的体制改革提供借鉴作用，也有望推广全国。

　　无锡“事改企”环卫工人当股东

　　平日里“一把扫帚走天下”的环卫工人如今当上了大股东。2002年12月29日，无锡环境卫生服务有限公司的24名职工正式“走马上任”，无锡市编委办也将同时撤销32个在册事业编制，这在江苏省还是第一次。一位孙师傅在揭牌会上告诉记者：“以前我们是吃喝拉撒不愁，现在我们是股东了，说实话，换了一个身份还真有一种紧迫感。”

　　据了解，该环卫公司的前身是无锡环卫服务中心，是全民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改制对这些听惯了事业单位“好名声”、吃惯了“公家饭”的职工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阵痛。据无锡环卫处负责人介绍，他们用了近1年时间做职工思想工作，才让职工从过去的“不愿改”、“被动改”，到现在的“主动改”。观念的转变、身份的转换让阵痛在不久后转化为动力，刚上任的黄建华欣慰地告诉记者，改制之初只想募股41．5万股，可到最后竟募集到了52万股，这意味着环卫工人除了拥有“城市美容师”这一美名外，又有了“企业股东”这一实实在在的身份。

　　像环卫服务公司这样成功的改制单位，只是无锡整个“事改企”计划的一个缩影。据市体改委人士介绍，今年无锡在建设、市政、旅游等行业的50多家吃惯“皇粮”的事业单位成功改制，改制中国有股“引身而退”，职工入股比例大幅提高，目前无锡改制企业的职工个人股已经占总股本的近九成。人民网

　　宁波外来环卫工人可享社保了

　　2007年1月10日下午，海曙环卫服务中心有关人士为记者大致算了一笔账，看一看外来环卫工人可以享受到哪些社保待遇。据介绍，这些社保待遇共包括低标准养老保险、住院医疗保险、工伤保险和失业保险4项，每人每月总计250元左右。外来环卫工人如果想参加低标准养老保险，通过本人提出书面申请，海曙环卫服务中心作为用工单位就可为其办理。实施外来环卫工人社保制度所增加的经费支出，由海曙区和用工单位分别合理承担。并且，按照有关政策，参加社会保险的外来环卫工人可以申请个人不缴费；城镇户口的外来环卫工人，也只需在失业保险这一项中由本人承担11．94元／月。

　　据宁波市市容环卫处介绍，对于外来环卫务工人员社会保险办理问题，目前在海曙区已经解决，其他各县(市)区也正在逐步落实，有的地方实施方案已经完成。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