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子]杨福喜-弓箭

　　人物专访：杨福喜·弓箭

　　在近代火药武器问世前的漫长历史中，弓箭一直是起着决定性的武器。清朝更是以弓马得到了天下。

　　现在北京东四十字路口的西南角，在明清时代，曾会聚了40多家制作经营弓箭的店铺，被人称作弓箭大院。弓箭大院里曾经有一家赫赫有名的老铺子名为聚元号。

　　时过境迁，我们费劲周折在北京朝阳区一个简陋的小院里，找到了聚元号，也是弓箭大院惟一的传人杨福喜。

　　弓箭在中国历史久远，甚至到了上个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弓箭行业都还曾兴旺一时。

杨氏的聚元号弓箭，更是曾在国际上获过大奖，也曾作为礼物送给毛主席。而随着时光飞逝，社会变迁，到今天，能够完整保留传统弓箭制作工艺的，目前所发现的只有剩下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北京聚元号弓箭铺。

　　杨福喜：五几年全国刚解放，那时候我们家那买卖做得最好，可以说是到什么程度，这边刚下料那边就交钱，火极了。像那时候我父亲他们都骑的是凤头车，三枪的。那按现在来说都跟奥迪A6一样，谁都想开奥迪，对吧？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就是想今后我也得干这个手艺。

　　我们做这个弓分几个大的步骤，第一就是制作这个弓胎，从选材开始。第二个步骤就是把这个弓胎制好的基础上，在这面要勒上牛角。第三个反过来说就是铺这个牛筋，把筋铺好以后，这张弓基本上就可以具备它那个使用的功能了，可以射了。按我们行话说就是白活儿。白活儿完了，最后还有一道工序就是画活。这道工序一个是为了好看，另外还一个作用就是它起到的关键作用就是隔潮。

　　聚元号的制弓手艺繁杂独特，杨福喜所说的几大工序，如果细分起来有200多道小工序。就连制弓使用的许多传统工具，也是无法用现代工具来取代的。

　　记者：杨老师，这些工具都是怎么来的呢？

　　杨福喜：我们的工具大部分都是自己做。

　　记者：要自己做是为了要称手？

　　杨福喜：不是为了称手，它是工具商店没有卖的，我们的工具好多都是，这也都是自己做的，工具商店没有卖这个的。看我们这个方法很原始，但是非常实用。

　　说到工具，杨福喜告诉了我们一个关于锛子的故事。锛子是弓箭制作行业里的独门工具。1956年底，聚元号弓箭铺在那时公私合营的浪潮中，被合并到北京体育用品厂，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工厂改革，弓箭停产。当时在工厂里上班的杨福喜的爷爷，看到自己用了一辈子的工具，被随意地扔在车间角落里，就偷偷地把它藏在了棉袄的袖子里带回了家。

　　杨福喜：那时候我爷爷回家，就是冬天非常冷，穿着大棉袄回来。一进门从袖口里拿出两个锛子来，随手往床底下柜子里一放。当时那个表情，我现在都记得很深刻，就是很无奈，很无奈也很就是特别难过的样子。就认为说，当时说了一句话，怎么说的我记不是很清楚，但其中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东西这辈子大概是用不着了，当时那个心里很昏暗的，那么说现在我能够重新把这个手艺做起来，我重新用上这个锛子，我觉得我爷爷在九泉之下应该是很欣慰的。

　　生在弓箭世家，杨福喜从事弓箭制作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但是他真正操起这门手艺，却是在步入不惑之年的时候。

　　高中毕业后，杨福喜插了队，后来当过工人，又开过出租车，然而杨福喜说，即使在那些流失的时光里，他心中自小便有的弓箭情节也从未失去过。那样的日子，杨福喜一直过到了1998年。

　　杨福喜：让我彻底下定决心要做这个事情是1998年，我当时整40岁。我想就说人活七十古来稀嘛，我父亲那时候已经70岁了，我就感觉有一种危机感，如果我再不下决心去学学手艺的话，我真怕哪天人到70岁了谁保得准啊？我只能是做弓箭，这是注定的。1998年6月6号，没有任何仪式，只是我和我父亲聚在一起，开始就在这个屋里干，来了就劈竹子，完了拉弓梢，就好像这辈子一直就干这个，没有任何仪式。

　　画面上的这位老人是杨福喜的父亲杨文通，在父亲的指导下，杨福喜开始了他的弓箭生涯，他的生活也从此改变。为了把弓做好，杨福喜终日与弓箭为伴，平均每天要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2006年5月，杨文通老人过世。杨福喜成为了聚元号惟一的传人。

　　弓胎成形后，下一部工序是要把硬牛角加热，并弯制成和弓竹板一样的弯度后粘黏在弓背上，再用独门工具轧马，紧紧地勒上，以增加弓的弹性。一般制作一张弓要用两只牛角，而且要选用长度在60公分以上的水牛角。

　　勒完牛角后，下一道工序是铺牛筋。牛筋是弓体中非常重要的弹性材料。取自牛背上紧靠牛脊梁骨的一根筋。牛筋买回后，要放在室外风干。干到八九成用湿布裹上，砸碎，再按需要的粗细撕成丝状。

　　铺好牛筋，制作一张弓的所谓白活即告完成。杨福喜说，做弓箭很具挑战性，它没统一的尺寸要求，完全凭感觉凭经验。所以，一张弓的好坏很多时候，一直要到最后的一刻，上了弓弦才能看得出。

　　看得出杨福喜热爱祖辈传下来的手艺，他一直梦想能够让聚元号再次声名显赫。但是杨福喜和聚元号的境况却并不是很好。一间狭窄的平房是他惟一的工作室。经济收入也只是靠一些弓箭爱好者的定制弓箭来维持。这可能和杨福喜小时候对这个行业期许不太相同，但他却很乐观地面对这一切。

　　杨福喜：刚开始从事这行业的时候，确实把它作为一种谋生手段，那么在我干到六七年的时候，随着手艺的娴熟，接触面广，那么我看到怎么说呢，说句酸点的话吧，思想得到了升华。这话可能确实有点酸，但是确实是这样。我虽然辛苦点，我挣得少点，那我认为很值得。因为就我一人做这件事，你只要谁想买弓箭，你得找我。要按我们这个迷信说法就是我们做这东西不都是弓箭嘛，不能往屋里自个儿射，它得往外头射，所以从干活的时候就开始就都得朝外，一律都得朝外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