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拆楼工:没文化缺技术一把铁锤闯天下

　　“我正在拆房，在牛栏前村！”昨日下午3时左右，57岁的重庆巫溪县拆楼工梅诗俊，在短暂歇息一天之后，已经转战新的地点再次抡起铁锤开始拆楼。两天之前，他正在拆的坂田第一工业区一栋四层旧楼轰然倒塌，梅诗俊的7个老乡被压在废墟下，其中侄子梅书莽和孙女婿的哥哥刘祖照在废墟中死亡。

　　5月7日，对于在深圳的数百名重庆拆楼工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由于5月6日下午龙岗区坂田第一工业区发生的事故，全职拆楼工们突然发现他们失业了。悲伤和叹息之后，生活还得继续，他们中的一些人昨日就已经抡起铁锤，继续在施工单位和工头等的层层盘剥中拆楼，为了那每年四五千元的收入。

　　何处人氏

　　数百名重庆来深拆楼

　　5月7日下午，35岁的拆楼工老冉在离坍塌楼房50米的工棚里收拾行李，包括一条毛巾几件衣服在内的全部行李，一个背包就搞定了。“我都没什么行李，最重的也是最值钱的就是它了。”老冉抡起放在墙角的重达20斤的铁锤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阳光照在这位中年男人身上，一身黝黑的肌肉显示着他的劳动性质。

　　据拆楼工们介绍，早在1990年左右，重庆市巫溪县就有青壮年男子前来深圳，从事拆楼工的工作，十几年的时间里，通过亲戚和乡邻的介绍，巫溪县和比邻的重庆开县有数百名中青年男子带着一把铁锤来到深圳，加入到拆楼工的队伍之中。

　　重庆市巫溪县和开县的公开资料显示，两县不仅在地理上相连，而且两个县都处在大巴山区，地形以山地为主。其中巫溪县总人口51．42万人，农业人口达到45．2万人。“我们那边的人从小在山里长大，身体都很好。”拆楼工冉从清说。

　　46岁的老王有着超过15年的拆楼工经历，能够目测出一栋旧楼的面积和拆除需要的人工费用。据其讲述，最初来深圳时，他和老乡都在深圳关内的福田和南山一带拆楼，1998年前后随着关外的发展和旧城改造大规模开展，开始转往龙岗区和宝安区一带拆楼。“最开始湖南和福建的拆楼工也有，但是慢慢就差不多全是我们重庆的了。”

　　36岁的林云华是5月6日坍塌事故死者梅书莽的妹夫，今年农历正月十二，林云华全家和梅书莽一家三口从重庆坐了两天的火车来到深圳，“他家里老父老母都在，还有个9岁的大女儿。”林云华现在最担心的是如何让两位老人接受儿子的噩耗。

　　在深圳的重庆拆楼工里，父亲带着儿子，哥哥带着弟弟，邻居带着邻居一起拆楼的现象最为普遍。据了解，这些人大多没有固定的住所，一旦有人找到了旧楼，就会通知熟人聚到一起，前往工地拆楼，工地附近的一些废弃工棚也就成为大家的临时住所，再架起一口铁锅填饱肚子，拆完楼领到工资之后再转战他处。

　　“老板被抓了，我们没拿到一分钱工资，现在吃饭钱和路费都没了。”5月6日下午，拆楼工陈升候想得最多的是，等老板放出来拿工钱还是现在就离开到别处找活干。

　　缘何拆楼

　　“没文化缺技术，还能干啥”

　　“很多人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你让他们还能做什么？”41岁的梅诗晏是梅诗俊的堂弟，他是为数不多没有像堂哥和老乡那样从事拆楼工的巫溪县人，在一家工厂做工的他身着西裤衬衣，腰上系着皮带，衣着比老乡们正式、体面。

　　50岁的彭光荣和25岁的儿子彭辉泉同在5月6日的坍塌事故中被废墟掩埋，父子二人都幸运地逃过了死神的魔掌。有着超过6年拆楼工经历的彭光荣，事实上是大儿子彭辉泉带出来做这份工作的。

　　早在10年前，14岁左右的彭辉泉就带着铁锤闯荡深圳。

　　16岁的伤者陈长文说，他14岁就开始成为拆楼工；18岁的黄珍松也做了多年拆楼工。“我们老乡出来打工，很多人就主动做拆楼。”据老冉讲述，老乡们大多读书太少没有文化，也没有技术，从重庆来到深圳之后难以找到好的工作。因为要找口饭吃，身边熟悉的人又大多数在做拆楼工，自然也会加入到拆楼工行列之中。

　　上世纪90年代来深圳的重庆巫溪县人老陈选择了做拆楼工，今年农历正月来深圳的梅书莽亦选择了做拆楼工。未来，前来深圳的巫溪男人，会不会还是抡起铁锤？

　　挣钱几许

　　施工单位工头层层盘剥

　　30元，50元，70元还是100元？记者接触的近30名重庆市巫溪县和开县拆楼工中，每天能赚多少钱有多个不同的版本。但一个共同的说法是，他们的工作是典型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通常是拆完一栋楼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下一份工。

　　据拆楼工们介绍，通常是在一位老乡得到有旧楼要拆的消息之后，召集熟人组成临时团队前往拆楼，在做完全部工程后，由召集人从包工头手上拿到工钱，分发给大家。

　　拆楼工们大多只知道跟着召集人干活，找他拿钱，至于包工头是谁房子的主人是谁，他们几乎不会过问。坂田坍塌事件发生后，伤者和工友们都不知道包工头姓什么、房子归属。

　　老陈是这些拆楼工中经验最丰富的。5月6日下午，在老陈和七八名都有过超过10年拆楼经历的拆楼工的讲述下，记者基本摸清了拆楼工们的运作方式。

　　当一座旧楼需要拆除时，业主或者开发商首先会将拆楼工作交给一家施工单位或者个人，这些承包者再将工程转包给包工头，包工头找到一些带班的拆楼工，由带班的拆楼工召集熟人老乡来拆楼。

　　据了解，一般业主或开发商会和施工单位（或者个人）签订合同，怎么付钱由双方谈判决定。施工单位（或者个人）与包工头之间前也会有个协议，包工头负责完成全部的拆楼工程，施工单位或者个人保证将旧楼拆下来的全部钢筋送给包工头，包工头再用卖掉钢筋赚回的钱支付拆楼工的工资。

　　“那些散的拆楼工确实都是按照这个模式运作的。”昨日下午，深圳市首批从事拆迁服务的专业化公司负责人顾先生说。

　　据了解，目前深圳市拆楼行业中，专业拆楼公司的工人必须在培训考核合格之后，才能持证上岗，施工期间也须有安全管理员在现场监督。但在一些工地，出于省钱的目的，业主和开发商会选择与不正规的工程队或者个人签约，交给包工头和零散拆楼工们处理。

　　记者 姜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