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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回放:管惟炎以一种不容置辩的方式成了“反面人物”,就像陈春先当初不容置辩地被批评被追查一样,虽然都不完全符合事实。他们的沉浮作为第一个转折点,指引中关村掀起了一场新革命。
十四
“华夏”1983年4月15日宣告成立。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向前赶。政府的批准文件还没下来,它便按捺不住,提前诞生了。
第二天,北京市科学技术协会忙不迭地把批复签发下来。“华夏”合法了。邮政局给了它一个信箱——“北京8013”;人民银行给了它一个账号——8902-318;标准件厂把自己的总机中继线借给它用,还给它开通一台分机,电话号码——668941-438;331路公共汽车在这里竖着一块站牌——花园路站,每隔15分钟就开过一趟车来。
在这个时期里,有两个人的声望超过了其他角色,尽管他们全都没有善终,但还是留下一段传说。这两个人是陈庆振和王洪德。
陈庆振目睹陈春先的一系列变故,心痒难熬,于是创办科海公司。他是个脾气随和、绵里藏针的人。他在北京南面300公里外的一个乡村中长大,1965年在天津南开大学完成学业,此后一直在物理所的大院里工作和生活。那时候他和几位年轻同事合住一间不付房租的小屋,先是担任一些科研任务,后来又被调到中国科学院科技处。这是一个介于行政和科研之间的岗位,而他的工作中有许多都和科研档案有关。这些档案在当时均属“绝密”,即使研究所的技术专家们也无从得悉。这种信任对于一个梦想晋升的青年大有深意,但是他却不能领悟,而是沉浸在科研档案中。这些成果从原子能核聚变到新型电机,看上去无穷无尽。他惊讶地感觉到,这么多好东西被锁在档案柜里,供他独自欣赏把玩,此外没有别的用处,不免沮丧。
这种情绪由于1978年那个“科学的春天”陡然强烈起来。他开始向上级呼吁“解放科研档案”,加以利用。然而一年过去,毫无结果。1979年,他撰写一篇文章发表在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上,公开抱怨“推广科技成果为什么那么难”。从这时起,科学院里人人皆知这小子不肯安分守己,总想“红杏出墙”。他在多年以后有些自嘲地回忆道:“这是我自己的经历中的一个伏笔。”
过去3年,陈庆振与陈春先近在咫尺,每天进出同一个大门,所以对于那场冲突的每个细节都能洞悉无遗。然而与陈春先不同,他和上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绝无叛逆动机,眼前又有着一个宝藏一样的科研成果库,所以总想在旧体系内兜售自己的想法。有一段时间,他的努力看上去得到回应。党中央领导把一群科学家请到中南海去谈话。这些科学家个个功勋卓著,自视甚高。党中央领导告诉他们,“科研要为经济建设服务”。意思是说,如果他们的“功勋”不能变成可以出卖的商品,那就没有什么用处。这一番话也许是从陈庆振的呼吁中得到启示,也许只是不谋而合。从当时的记录看,陈庆振并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但是让他失望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场的科学家们坚决认为,国家的急迫问题不是“加强应用”,而是加强基础理论研究。科学界的想法与中南海的方针不能合拍,这在当时成为一个问题,叫人烦恼。国务院领导发出警告,如果中国科学院不能让自己的成果产生效益,中央政府就将削减科研经费。这让科学院的领导者再也不能置若罔闻,情急之下成立一个机构,专门促成研究成果的推广和应用,这一任务顺理成章地落在陈庆振头上。
“一张桌”,“一间房”,“一层楼”,“一幢楼”——这个脉络直观地反映了中关村公司的成长过程。中关村的公司成者少,败者多,但这并不能阻止创业者前赴后继、一代接着一代地走过来。
新华出版社出版
凌志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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