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深渊的脚步

　　李丹萍

　　曾在《家庭》上看过这么一个纪实故事：某省一巨贪，铁腕且冷酷，包养情妇数个，拥有别墅数幢，海外存款额高达天文数字，他和他的情妇们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案发后，另一个令人吃惊的事实随着记者调查的深入而浮出水面：他和他的结发妻子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他们住在小巷中，居室寒酸，家境清贫；他留给街坊的印象是勤俭节约、热情诚恳。

　　这样的一个贪官形象也出现在了杨少衡的小说《祝愿你幸福平安》里。小说从贪官康镇坤的妻子许丽姗的视角出发，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贪污及信念的故事。许丽珊出自高干家庭，是“警花”。这个近乎完美的女人下嫁给了当时身为寒酸教师的康镇坤；她后来以不近人情的方式拒绝行贿的人进入家门。就像康镇坤戏谑的那样，她是家里的“警察兼纪委书记”，“有这样的好老婆，敢犯错误吗？能犯错误吗？”

　　但康镇坤到底还是因为贪污巨款而锒铛入狱。我们不禁要问：他为什么会成为贪官？杨少衡在“贪官是怎能样炼成的”这个问题上显然是有话要说。我们可以看到，在这部小说里，杨少衡一反官场小说的常态，没有正面描写康镇坤进入官场以后的心灵变化及贪污过程，却不惜笔墨描写了他的童年：私生子，家极穷，养父是酒鬼，对他“经常拳打脚踢，棒敲野狗一样，张嘴一骂就是野种。”小说没有直接描写他性格扭曲的过程，但却借着许丽珊的哥哥的口说：“这种家庭这种经历给人的阴影肯定很深，康镇坤复杂得很。”，许丽珊也认为“他居然能从那种环境里走出来当上中学老师，想来真是传奇。”她不知道，康镇坤想要做到的“传奇”，远非如此。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只是康镇坤想要达到的诸多“传奇”中的第一个，他对美丽的高干子女身份的许丽珊的追求，无疑是他在“传奇”路上的第二次冲锋。他志在必得。他果然得到了，虽然为此他付出了血的代价。获得高官职位，是他的第三次冲锋。为此，他再一次披荆斩棘，终于如愿以偿，再创“传奇”。小说里出现了大量的“酒段子”，这些总被康镇坤挂在嘴上的酒段子就像某些带有缺陷的基因一样，就携带在康镇坤的体内。不管他意识没意识到，愿不愿意，总之，他酒鬼养父的德行就这样影响了他的一生，并且毁了他的一生。他由别人带给他的扭曲完成了他对自己以后人生的扭曲，可谓环环相扣。

　　如果说康镇坤扭曲的性格注定了他会成为贪官的话，那么许丽珊在小说里除了充当他的妻子的作用外，还起着另一种近于隐寓的作用。康镇坤对他妻子曾有过这样的评价：“许丽珊这是天生纯正，跟她父母有关。老岳父在任上就是个好官，正直清廉，让子女耳闻目睹。客观上也有条件，许丽珊那种家境，所见多明亮，自然目不斜视，不贪不图，还富有同情心，‘祝愿你平安幸福’”———这话出自于贪官之口，绝非玩笑，实是哽咽之言。

　　小说的结局很是出人意料：单纯正派的许丽珊一直不相信康镇坤会是个贪官，也拒绝相信他会包养情妇。当她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时，本应该放弃这段感情的许丽珊却没有放弃，她决定“等他十五年”。她只要他的“一个解释”。“别让她绝望。她不要悔恨和害怕。”她以信念开始了这段感情，又要以信念来等候这段感情。结果，康镇坤，这个一直有着双重性格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真实的情感，他，“痛哭流涕”。拥有着这样的女人的男人，是个幸运而又幸福的男人。小说以故事背后的故事让人感到了毛骨悚然，以出人意料而又感人至深的救赎做为结局，以人性的闪光稀释了官场的阴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引人入胜而又发人深省的好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