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碉楼冲刺世遗 下月接受专家投票
作者：李培 吴培锋
6月23日到7月2日，在新西兰召开的第31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开平碉楼与村落”将作为2007年中国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唯一项目，迎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专家的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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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一同向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递交“申遗”报告的有60个国家的60多个项目，经过几轮筛选，在今年1月巴黎召开的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秘密”会议上，“开平碉楼与村落”成为进入最后一轮角逐的17个“决赛选手”之一。但由于巴黎会议对外保密，与“开平碉楼与村落”一同竞争的另外16个项目并没有向外界公布。
“开平碉楼与村落”到底胜算几何？知情人士透露，根据历次联合国专家的考察评价，它成功申遗应是胜券在握的；但今年它也遭遇到一个非常不利的因素：今年与它一同“前往”新西兰大会的还有6个已成功申报世遗的中国项目——丽江古城、故宫、天坛、颐和园、三江并流和布达拉宫，由于世界遗产专家对这6个项目后期开发保护存有质疑，它们被要求在本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作出详细的澄清和说明。中国以往每年申报一项都能成功一项，但一些项目的后期保护和开发却不尽如人意，使不少国际专家形成了一种“重申报轻保护”的印象。
“开平碉楼与村落”能否凭借自身魅力冲破这一不利影响？昨日，直接参与申报工作的省文化厅主管文物工作的副厅长景李虎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文物价值］
全世界最美的乡村
背景：2006年9月15日至18日，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委托，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派遣马来西亚籍专家卢光裕(Laurence Loh)对“开平碉楼与村落”进行了现场考察评估。由于新西兰第31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参与投票的绝大部分专家都不曾亲临碉楼现场考察参观，他们基本上依赖开平碉楼的“自我陈述”和卢光裕的评价报告作为评判依据，这也意味着卢光裕对开平碉楼的评价将至关重要。而据有关人士透露，卢光裕是一位颇为苛刻的专家，之前曾经在考察评估另一项申报遗址时，毫不留情面，几乎将其否定。
记者：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的专家几次考察开平碉楼，究竟留下了怎样的评价？
景李虎：联合国派来的专家先后换了几拨。第一位来的是联合国世界遗产协调员、建筑学博士亨利，2001年他首次来到开平，对碉楼给予很高评价，认为开平碉楼美丽而神秘、典雅而独特，在全世界范围来看都是非常独特的历史文化遗产，并认为是当时中国最成熟的“申遗”项目之一。他对碉楼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在开平现存的1883座碉楼与3060个村落中，在他的帮助和提议下，开平选择了三门里村落、锦江里村落、自力村村落与方氏灯楼、马降龙村落群4处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提名地。
从2005年开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另一位专家乔拉·索拉先后5次来开平碉楼考察参观，他是以色列文物局局长，在参观完后他曾惊喜地表示：在开平碉楼看到了一扇窗户，从中窥见了中国文化的精髓。而去年，联合国委托马来西亚籍古建筑专家卢光裕来开平考察，他对“开平碉楼与村落”的本体价值、整治规划非常满意，并留下一句话：“开平是全世界最美的乡村”。
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必须具备真实性、唯一性、完整性等条件，“开平碉楼与村落”在这3方面都是非常突出的。参与考察的联合国专家大多认为，开平碉楼堪称民间主动融合不同文化的典范，这样的历史文化遗迹在全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记者：你能解释一下这种唯一性吗？其实国内很多地方都有融会中西的建筑。
景李虎：开平碉楼是华侨文化现象，没有华侨就没有碉楼。与其他中西融合建筑不同的是，开平碉楼的中西融合是广东民间“自觉”融合外来文化的产物。在中国近代史上，很多东西都是“强迫”进入中国的。但开平碉楼完全不是这样，是华侨通过在国外生活，自发自觉地把国外的建筑文化引入中国的产物。
从形式上来看，碉楼是一种中西建筑的完美结合体，上面是西装，下面是唐装。当年社会不稳定，为了防匪患、防洪灾，开平碉楼将中式居住的功能、防御的功能和中西的生活方式统统包含了进去，形成了一种绝无仅有的融合体。所以，我们在开平碉楼里看到的不只是一些单纯建筑上生硬的中西融合，还能看到一种颇具智慧的创造以及表达生活愿望的主动融合。比如碉楼里的意大利的地板砖、德国的马桶、英国的香烟盒等文物和“舞狮滚地球”的壁画，都印证了一种真实存在过的历史生活遗迹。
更为独特的是，碉楼包含了广东人那种人无我有的开放胸怀、融会变通的创新精神，碉楼创造了中外文化和谐相处、共生共荣的状态。
［申遗过程］
八年申报两次题变
背景：从2000年开始，“开平碉楼与村落”先后经历了两次题变，申报题目先是从“开平碉楼与民居”调整为“开平碉楼”，又于2005年底最终调整为“开平碉楼与村落”。世界遗产分为5类：自然遗产、文化遗产、自然遗产与文化遗产混合体、文化景观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平碉楼与村落”原本申遗的类别为“文化景观”，这是一种自然与人文景观结合的遗产。2007年1月，联合国世遗专家在巴黎反复争论后确定，“开平碉楼与村落”在人文文化方面具备更为突出的价值，因此申报的项目最终为“文化遗产”。
记者：8年时间使得“开平碉楼与村落”成为国内申遗各项目中准备最为充分的一个。8年来的申遗路是否有一些曲折？
景李虎：整个申遗的过程，也是对碉楼进行全面保护整治的过程。2000年以前，大部分碉楼是荒废的。如今，这些碉楼都恢复了它们本来的面目，我们还从海外华人那里征集到许多珍贵的文物放置其中，使这里成了生动的华侨历史博物馆。
应当说，8年的申遗路走得不容易，但走得很扎实。如今，开平境内的1883个碉楼全部建立了文本档案和电子档案，包括每一座碉楼基本的情况，如建造年代、主人姓名、产权状况都有了档案记录。此外，我们在碉楼的研究上也取得了不少成绩，一些专家亲自到开平作田野调查，访问一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复原了碉楼当年的情况，还找到了当初建碉楼的图纸，取得了一些颇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如碉楼的建筑材料一般都从英法等欧洲国家运来，但建筑工匠和设计师基本上都是开平本地的能工巧匠。
记者：申报题目为什么要由“开平碉楼”调整为“开平碉楼与村落”呢？
景李虎：题目的变动表明人们对碉楼及村落价值认识在加深。如果只是碉楼，那它可能只是强调遗产的考古文物价值或美学价值，加上村落后，中西合璧的碉楼就能和谐地融入东方稻作文明的氛围中。碉楼与外部环境中的河流、池塘、田野、山丘、林木等连成一体，浓缩了开平乡村民众数百年来生产生活方式的延续发展和百余年社会转型变化中个人、家庭、家族的生活变迁，形成一道独具侨乡特色的农耕文化景观。这意味着这一项目的独特性、完整性将更加充分。
这次题变后，整治工作量大为增加。开平市委、市政府对村落中岭南农耕方式着重加以保护，保护其中“活”的民俗、生活方式，比如传统的年俗、祭祖、传统手艺等，这就使得碉楼成为一种与今天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活”的文化遗产。
记者：听说申遗前后，村民以及海外华侨由消极应对到积极支持，变化很大？
景李虎：开始一些村民确实对政府申遗的行为不理解，他们不懂什么是世界文化遗产。在村落的整治过程中，甚至出现过一些村民用粪泼市长的举动。但通过扎实的工作和教育，村民看到了好处。如今，村民生活的环境有了非常大的改变，卫生异常整洁，他们还尝试做一些农家饭、卖一些土特产，这让农民尝到了申遗的甜头。
而有些海外华侨一开始以为政府申遗是要收归房产，一直不肯配合。后来华侨看到政府是在保护他们的利益，纷纷主动将碉楼的管理权交给了政府，还主动捐资、捐文物支持家乡申遗。碉楼的第一代主人大多过世，如今在海外的都是他们的第二、三代后裔，他们自幼出国后很多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在申遗过程中，很多华侨都是泪流满面地走回故乡的。
［成功之后］
怎样应对保护问题
背景：今年，丽江古城、故宫、天坛、颐和园、三江并流、布达拉宫6个项目被世界遗产委员会提出质疑。国人常常引以自豪的故宫、天坛因为无法控制人流量而进入警告之列，云南“三江并流”项目因为试图建水电站被警告，丽江古城因为过度商业开发被警告，西藏布达拉宫因为在它视野里新建的一栋大楼破坏整体景观被警告……“开平碉楼与村落”如果申报成功，又该怎样应对保护与开发的迷局呢？
记者：“开平碉楼与村落”如果成功申报，将是广东第一项世界文化遗产，这意味着什么？
景李虎：什么是广东历史文化特点？从文物角度看，我觉得有三：首先是商贸层面，经济利益自古就驱动广东人走向世界，它的支点就是“南海I号”这条南宋沉船；其次是文化层面，华侨走向世界，把外面的文化带进来，和我们的文化形成了一种融合、碰撞，它的支点就是开平碉楼；三是政治层面，华侨率先走向世界，看到了新世界、新思想、新制度，在以孙中山为代表的一批广东籍革命家的发动下推翻了封建制度，它的支点就是辛亥革命。
开平碉楼申遗对广东有什么意义呢？这其实是岭南文化或者说广东文化在世界上得到认可的过程，表现了广东在文化上的自信，碉楼申遗在海外华人中引发的巨大反响又证实了这种自信。可以说，开平碉楼是广东在文化上的一个世界品牌。
记者：对于目前联合国专家比较担心的后期保护开发的问题，“开平碉楼与村落”如何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会不会也遭遇像丽江古城一样过度商业开发的问题？
景李虎：我们也在担心，申报成功之后当地会过度发展旅游业。我们之前聘请国内一流高校和研究院所专家作了相关的方案，对当地的旅游开发也一直是有控制的。开平碉楼跟丽江的情况不一样，丽江古城作为一座完整的城市，所有的房子都可以作为旅游的东西，保护起来难度很大。而开平碉楼广泛散落在各个村落里，并不集中，不大可能形成大规模的开发和过度利用，把碉楼、民居改成旅馆、酒吧、商业街的条件是不具备的。
然而，“开平碉楼与村落”是一个有机整体，因此我们保护的重点是附近自然村落的生态环境和居民的农耕生活方式，这种“活”文化的保护难度也不小，需要我们更为长期地扶持、关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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