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外贸，已无利可图

　　商报记者 林立 实习生 朱雯静 报道

　　江苏商报报道人民币累计升值幅度已近6%。在人民币“爬行式”升值状态下，南京的出口企业的生存及应对之策引人关注。江苏商报调查发现，一大批中小出口企业情况不容乐观。

　　自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启动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人民币表现为“爬行式”的稳步升值。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人民币汇率先后突破了8.1、8.0、7.9、7.8、7.7五大整数关口，升值速度也越来越快。截至5月28日，人民币累计升值幅度已接近6%。

　　尽管29日人民币汇率小幅收跌，但分析人士普遍认为，在新的一轮全球经济失衡过程中，未来不排除人民币可能以更快的速度升值。而这势必将对外贸企业带来更大的压力。如果人民币升值过快，会影响中国的出口和生产成本进而损害中国经济。

　　那么，人民币持续升值，到底给出口企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企业的出口情况出现了哪些变化？他们是如何规避从未有过的汇率波动风险的？商报记者日前对南京一些出口企业调研后发现，依靠价格低廉和微薄利润为竞争力的南京出口厂商，不仅正在想尽办法积极适应人民币升值，更要面临人民币爬升下残酷的生存环境。

　　“双保险”下的大企业

　　“我们公司大多面对的是老客户，受人民币升值影响相对较小。但我每天还是要关注银行每天结汇单据。”李明（化名）是一名外销员。他所在的江苏舜天鸿泰有限责任公司，属于江苏舜天股份有限公司旗下的骨干企业，其进出口总额在江苏舜天股份有限公司所属各子公司中一直名列前三名，早在2005年公司进出口总额就已经突破6000万美元。

　　李明也早在2005年，就开始与客户探讨人民币升值的问题。“公司主要向欧洲出口纺织服装，多年来培养了一大批老客户。每次人民币升值我们都主动沟通，双方协商解决，以致于不因价格提高而失去客户。”他说。

　　除了稳定客户，舜天鸿泰还采用“外汇保值”业务——企业与银行签约今后结汇的固定汇率。汇率一旦约定，等到结汇时即使美元贬值，银行也按约定汇率向企业支付美元。

　　“一般我们的服装生产都是在收到客户发来的信用证之后进行，在收到信用证后公司会到银行办理外汇保值，把损失降到最低。”李明表示，这种方式也是目前南京大多企业应对人民币升值的方式。

　　沟通老客户和外汇保值的“双保险”，并不能表明舜天鸿泰就免于升值影响。2006年，国家五部委去年下达的《关于调整部分商品出口退税率和增补加工贸易禁止类商品目录的通知》中，纺织品出口退税率由13%降低为11%。

　　“政府退税由原来的13%降到11%，而这类的服装出口企业都是靠吃退税保证利润的，要是退税再降，收益空间将会减少，利润越来越低。”李明说，目前公司上下正在通过控制生产成本缓解利润下降。

　　而南京另一家大型外贸公司——江苏汇鸿国际集团，汇鸿国际主要是向欧美以及日本出口服装、机电产品与一些轻工产品，去年的出口额达10.8亿美元。

　　“人民币升值，提高了公司的生产成本。”该集团相关负责人虽然认为“这仅仅是他个人意见，并不代表公司”，但仍然不难看出，南京许多外贸公司正感受着人民币升值压力。

　　该负责人告诉江苏商报，面对人民币不断升值，公司一方面跟客户商谈价格，另一方面要压缩自己的利润空间。其中40%可能是跟客人谈妥价格，60%要靠自己对生产成本的控制。

　　与其他的出口公司相比，汇鸿国际在做自己的出口产品外还与别的厂商合作做代理出口。在人民币升值的情况下，出口生产必然会受到影响，但代理出口则因为风险由合作方承担而没有受到冲击。

　　他表示，人民币升值的同时，政府还将降低退税，这样又增加了出口生产企业的成本。政府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扩大进口，抑制出口，减少生产成本，达到进出口平衡。

　　“我们只做现金交易”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南京许多大型出口企业主要依靠“外汇保值”规避升值风险，但一些小的出口企业却对此望而却步。

　　江苏汇鸿集团针织棉品进出口有限公司总经理徐九银曾对外表示，企业今年使用了“提前收汇，推迟结汇”的业务，但由于收费过高，企业觉得很不划算。对于一家年出口12亿美元的大型企业来说，尚嫌收费高，一般的中小企业更难以接受。

　　南京津慧贾科工贸有限公司是一家具有进出口许可的科工贸有限公司，主要是向欧洲国家出口包装材料，每年的出口量大概在100万美元左右。

　　“一般大的单子，都是由老板亲自拍板。最近根据银行当天结汇的单据，美元一直走低，报价几乎依据这个感觉报价。”负责公司外销业务的曾强表示，如果人民币有规律地升值倒还好，就怕有大幅波动。至少缓慢上升，给他们和客户都有一个适应过程，在此期间他们与客户沟通，只做现金交易。但人民币继续升值与政府的取消退税补贴，曾先生表示往后的出口贸易将会更加难做。

　　目前，他们公司对一般信用差的客户将采取不再合作的方式，减少了部分出口量。

　　扬州万胜玻璃工艺品公司驻南京办事处的崔经理告诉江苏商报，其出口正遇到两大难题：一是能源、原材料和劳动力成本提高，二是人民币升值降低了企业利润空间。与一年前相比，这家企业每出口1美元，利润即减少三四成。不得已，对1美元至2美元的低附加值出口商品，企业已不接单。

　　于是，签短期合同、在合同中附加人民币升值的有关条款，也是不少中小企业采取的办法。一般来说，与新客户、小客户一般签两三个月的短期合同；而与一些老客户，大客户，该公司会在签合同时添加有关人民币升值的条款，如在供货期内，人民币升值到某个幅度，价格要重新调整。

　　在采访中，崔经理当着记者的面敲起了计算器。他说，以服装行业为例，目前绝大多数外贸服装订单的毛利在0.5元人民币，即出口1美元的产品，毛利在0.5元人民币。人民币对美元小幅升值2%，意味着外贸企业每出口1美元的产品，毛利将损失0.15元人民币。加上其他的运营成本，毛利跌破0.35元，意味着几乎无利可图。

　　南京泽蓉工艺品有限公司的梁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接坦言人民币升值使得他们的出口贸易不断亏损。据其介绍，他们主要是向欧洲美国出口玻璃与蜡烛，去年与美国的交易量是800万元人民币，但目前人民币升值到底对他们的出口量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影响，还没有做出一个具体的统计。目前只能让客户提前打来订金或多付订金，来减少损失。

　　企业如何规避风险

　　尽管所有的出口厂商都不愿意接受人民币过快升值，但并不能改变它持续爬升的速度。

　　自2005年7月21日人民币启动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以来，人民币表现为“爬行式”的稳步升值。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人民币汇率先后突破了8.1、8.0、7.9、7.8、7.7五大整数关口，其中，间隔的时间逐步缩短，升值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人民币升值出现周期性升值的情况下，出口企业应多征求银行意见，通过采用银行顾问的意见来降低风险。”中国银行南京分行资金业务部的张海明说。

　　记者采访发现，汇改两年多来，外贸企业从最初的不适应、被动接受，到现在主动防范，企业汇率避险意识和能力在普遍增强。但与此同时，仍有大量企业没有使用金融避险手段。

　　他认为，目前大多数企业采用远期结受汇的方法来减少由人民币升值带来的风险。这种方法就是与国外合作方提前订合约，差不多提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把外汇卖给银行，从银行拿到按当前汇率兑换的相当金额的人民币，银行收取一定的手续费用，手续费是用人民币兑美元的利差来计算的。银行通过在外汇市场进行远期的国际市场对冲来规避风险。

　　此外，还有一种方法是人民币调期，即按约定的价格与银行进行外汇兑换。企业也可以在签订合同时采用非金融手法规避风险。不用美元交割，或处于价格强势时可以把交易价格定高，如果中国企业处于价格弱势，没有报价主导权时，可以用强势的货币来签订合同。

　　目前国际市场除了美元以外，英磅、欧元、澳大利亚元，相对于美元来说，不但没贬值，反而有所升值，这样中国企业通过用这些强势的货币进行交易，不但可以规避了风险，在一定程度还有所收益。

　　有关专家表示，从理论上讲，人民币升值会使出口企业的预期收益下降，还会使出口企业货币结算成本上升，导致价格优势的丧失，对出口企业造成不利影响。但从近两年的实际贸易额看，我国的对外贸易额仍然继续保持顺差。这表明只要出口企业能以市场为导向，运用科学的财务管理，这个汇率上的问题企业是完全可以解决的。而江苏省外贸企业的情况就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从长远看，企业应尽快建立外汇避险手段。

　　江苏汇鸿国际集团相关负责人表示，在人民币升值与退税降低的情况下，汇鸿国际提高产品的附加值，生产高端产品，打造自己的品牌，不断开发新的产品，从而可以消化分担汇率的高分值，提高自己的出口利润。

　　“实际上，人民币持续缓慢升值对出口企业是一个考验，并会给企业带来类似市场需求的导向作用，随着人民币升值幅度的扩大，能够及时实现从低附加值产业向高附加值产业转移的企业，会经得住这种考验并获得生存与发展。”上海财经大学国际工商管理学院岳咬兴教授在接受中国证券报采访时表示，这不仅让更多外贸出口企业适应货币汇率波动下的竞争，也为出口企业今后占领国际市场带来了新的机遇，出口企业能以市场为导向，运用科学的财务管理，这个汇率上的问题企业是完全可以解决的。

　　记者手记

　　人民币升值的好处

　　在南京乃至江浙一带，遍布着几千家纺织企业及出口公司。一些小工厂要么不去碰设限的产品，要么绕道进入欧美。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已不敢接单，或只敢接小单，企业出于半开工状态。本已吃不饱，升值再次夺走了企业的部分毛利，企业的困顿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一些经济专家却认为，此举短期看来有“弊”，但从长远和大处着眼，也不能回避小幅升值带来的益处。

　　在出口高速增长和人民币升值的背后，南京的出口商品结构也经历了大幅调整。

　　记者从南京市外经贸局了解到，今年一季度，机电产品、高新技术产品出口出现较快增长，出口分别为235.15亿美元、147.78亿美元，增幅分别为36.9%和32.6%，占全省出口的比重分别为71%和44.6%。而纺织品服装出口44亿美元，增长18.5%。纺织品服装对美、欧出口增长放缓，对美国出口下降3.1%；对欧盟出口增长11%，远低于去年同期水平。

　　同时，记者从南京海关获悉，在人民币升值的背景下，今年1～4月，江苏省私营企业进出口继续飞速增长，进出口值为102.3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相比，增幅达73.7%。而全省出口高新技术产品258.5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27.7%，占同期全省出口总值的42.7%。

　　两组数据表明，目前南京及江苏出口厂商正在以低价劳动力优势向高科技产品转移，高科技产品出口主要以外资企业为主，纺织品服装在出口中的比重呈下降趋势，如初级产品多，深加工、高附加值产品少的丝绸出口额。

　　相比之下，传统的低档纺织品出口显得相当艰难。朱亚东以前在南京做外贸五年，如今他到苏州改行做玩具生产管理。“2005年的业务量能够做到接近100万美元，到2006年前半年就不断地降低，而且拿单子也不如以前那么容易。”他说，中国的纺织服装能够大量销售国外，主要是价格优势。如今，人民币升值导致价格优势越来越不明显，老外很难愿意再接受。所以，纺织品出口减少非常正常。

　　海关人士分析，这主要是因为人民币的升值。一方面，人民币升值给纺织品经营企业前期已承接的出口订单带来损失；另一方面，随着人民币的一点点升值，微薄的出口利润逐渐被蚕食。经营企业不敢承接后期纺织品出口订单。

　　事实上，政府早已意识到企业向高新技术产品转移的必要性。近年来，南京一直寻求经济转型，积极转向主动参与国际产业分工合作，优化产业结构和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并且实施“走出去”战略不仅带动了零部件的出口，也推进了生产设备的输出，成套机电设备在机电产品出口比例中的不断提升。（05版《重磅》）

　　(编辑 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