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龙吹打“李家班”(组图)

李家班正在演奏

李家班使用的乐器

　　故事导读

　　此前，巴南接龙吹打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接龙民间，有300多套吹打班子、2000多名吹打乐手。

　　接龙吹打是巴渝吹打的缩影，种类繁多，曲目丰富。据普查统计，该吹打乐有三大类别七大品种983首曲目。三大类是：吹打乐，锣鼓乐，吹打唱。七大品种是：丫溪调，下河调，昆词，青山调，教仪调，将军锣鼓，伴舞锣鼓。

　　接龙吹打目前有5套乐班，王文君乐班、李明炳乐班、江维林乐班、唐佑伦乐班、王文超乐班，其中李家乐班可考历史在120年以上，到采访中所提到的李桥这一代传人已是第八代了，是巴渝吹打中少有的传承久远的家庭传承乐班。

　　接龙吹打

　　李家班的讲究多

　　近日，我们来到巴南接龙镇柴坝村新朝房一栋农家院落。该院落掩映在翠竹和绿树中。院坝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首坐着吹唢呐的李民国，左环方坐着打小鼓的李安军，右环方坐着打小锣的李民昆，下首坐着打钵锣的李民全。李安军一声小鼓，李家乐班悠扬的吹打便从这个农家院落飘洒出去。这是昆词《老年高》，此曲适于祝寿。正值春播时节，激越而悠扬的乐曲回荡在田野山间：

　　鹤发童年少，

　　百岁身安乐，

　　喜儿曹父仲，

　　三元孙又登，

　　廊庙妻贤孝义高……

　　在接龙柴坝的瓦房、新朝房等地山坳间，散居着几十户李氏族人，他们世代聚居此地，农事时忙农活，农闲时摆弄吹打，由此形成了民间颇有名气的李家班。这天，在这农家院坝，李家班第四代传人李民全、李民昆、李民国等谈起了李家班的吹打。

　　“五个乐手一台戏。李家班出去吹奏，少则五人，多则七八人。乡亲们生朝满日、嫁女娶亲少不了我们……办丧事去吹打叫‘坐夜’。‘坐夜’最苦，得吹一个通宵。要是逝者下葬时辰早，得把逝者送上山后再吃早饭；要是下葬迟，便吃了早饭送逝者上山。”

　　若是主人请了几套班子，按行规，先到的开头，一个曲牌后第二个乐班接上，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乐手的坐席很有讲究：一张八仙桌，上席坐两唢呐，左环方坐小鼓或大鼓，右环方坐大锣钵（打大锣小锣或刹子），下首坐齐钵锣的。左环方叫“坐皮”，相当于乐队指挥。“坐皮”发哪个牌乐班就打哪个牌。

　　他们介绍，李家班常吹的曲牌有放朝、点将、昆词、快锣鼓、慢锣鼓、轻三调、干打、干吹等几类，每类又有几十个曲目。顺序是：先吹放朝——寓皇帝早朝晚朝之意；第二轮打点将，有头子、帽子……共九节；第三轮上昆词；第四轮吹干唢呐。乐班每人都得是好手，如有滥竽充数者，就会闹“鬼打瞎”——现相！

　　解放前，李家班替人吹打，通常一升半米一天，“坐夜”算两天；现在，每人每天三四十元。李家班乐手都是农民，种地为生，替人吹打只图热闹，落个欢喜。

　　李家班也给自己吹打。去年，李氏家族搞“清明会”，办了二三十桌酒席，李家班一路吹打上坟，四乡八邻都闹动了。

　　传了八代

　　见证山村悲喜剧

　　李民昆今年76岁，是李家班健在的最长者，忆及李家班旧事，他如数家珍。

　　李家班创始人名李顺禄，生于清咸丰年间。李顺禄怎么爱上吹打的，后人不得而知，只知那时接龙民间吹打之风极盛，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从李顺禄到如今李家最小的李桥，李家班传承了八代。李桥8岁，读小学二年级。

　　李氏家族少有文化人，几百年来传承吹打技艺，全凭口传心授——没有乐谱，也没有文字记载。还有李家班吹打传男不传女，故而李家男子个个是吹打乐手。鼎盛时，李家班有七八十号人，可以拉出十几套班子。到了李民国这辈，会吹打的就不多了——李家班如今只有八九名乐手。

　　李民昆说：“我从十一二岁开始跟爷爷跑。爷爷的乐班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次，爷爷在一户人家放了两个场合，临时缺人手就让我顶上。从那时至今，我吹打了六十多年。弟弟李民国七八岁就跟着乐班，在爷爷背上学会了吹唢呐。”

　　可以说，是这片土地养育了李家班。李顺禄在开创李家班时，李家班只会吹放朝、快锣鼓、慢锣鼓、干打、干吹等。到了李顺禄的下一辈，就向别人学昆词和点将。昆词是跟綦江乐兴镇的胡家学来的。据说胡家是从江苏昆山学来的。到了现在，又学了小关的下河调、黄桷的青山调。

　　李家班门徒很广，在巴南、江津和綦江，只要有民间吹打，多有李家班的弟子。

　　几百年来，李家班的吹打萦绕在巴南、江津和綦江交界的方都山、圣灯山、鸡公山，这里的村民只要家里有事——不管喜事还是丧事，都会找李家班，李家班见证了偏僻山村发生的悲喜剧。李家班门徒也很广，分布在巴南、江津和綦江。

　　使的家伙

　　件件都是“宝贝”

　　李民昆说：“各地吹打乐班不少，然而以李家班为代表的接龙乐班，与其他地方的吹打乐班坐在一起，吹出的调就不一样。别的乐班吹奏的方法和曲牌，我们能学过来；我们乐班的吹奏，他们则学不了。即使李家班的弟子，出了接龙就变调——多年后坐在一起，吹出来的调和李家班的调子就是不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李民昆也说不清原因，只知道接龙人学吹打是非常认真的。李家班有专门的练功地，就在新朝房后那棵黄葛树下。五六月天气，李家班烧一大壶老荫茶，然后大人小孩来这里练，直练到半夜两三点。李民昆说：“当年，爷爷为了让我父亲学昆词，不惜本钱从外地请来师爷，按每天一两鸦片的酬劳付费，如此，李家班才有了昆词。”

　　李家班使的家伙件件是宝贝，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只要李家班看中的家伙，花很多钱也要弄过来。

　　李民昆说：“就拿这对唢呐来说，它已有两三百年历史。别看它样子普通，可吹出声音，你才知道不一般。它做工很讲究，紫檀木，放水中会沉底。从它上面刮一点灰到水里，灰不会浮在水面。它吹奏出的声音，内行即使在对面山上听了，也知道这是好家伙！”

　　重庆文理学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有关研究员介绍，接龙民间吹打乐，以品种多样、曲调丰富、流派纷呈等鲜明特色名列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在中国音乐史中，常见的有陕北吹打、鲁南吹打、河北吹打、苏南吹打等，而重庆的巴渝吹打却不见经传。因而对接龙吹打乐的发掘、抢救和保护，将带动和促进整个巴渝吹打的弘扬，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老人担心

　　再过两代可能失传

　　在农家院坝，李家班的四代传人李民全、李民昆、李民国说起了他们的担忧：“我们这一代，李家男子个个会吹奏。可从我们下一辈起，就很少有人愿学了。后辈瞧不上这个老古董。他们在外面打工，七八十元一天，搞吹打一天才三四十元。我们的下一辈只有李安军、李志尧会吹奏，孙辈就只有李桥这个娃娃了。

　　他们担心，再过两代，李家班的手艺就要失传。按规矩，办丧事要”干打“，”干打“需四人。可现在李家班会”干打“的已经凑不起四个人了。

　　他们说，一些搞吹打的年轻人，已经不吹传统曲牌了，而吹流行歌曲。渐渐地传统曲牌就要被遗弃了。“若丢掉传统曲目，改吹流行歌曲，这还叫接龙吹打吗？”

　　（感谢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重庆文理学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支持）

　　本报记者 张少科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