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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谈判:小平叫住香港记者谈驻军 英国人不敢再提(图)

  资料图:原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诗人外交家”周南。 中新社发 任海霞 摄

  10年前的7月1日,为了那扣人心弦的一刻,中国人守望了150年之久。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瞬间的背后,有着一段长达20多年的谈判交锋艰苦历程。

  周南,中英谈判中方代表团团长、原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他的名字随着香港顺利回归的传奇,一齐被写入了历史。“香港回归十年来的实践证明,‘一国两制’是切实可行的。
抚今追昔,邓小平同志在香港回归关键时刻作出的关键性指示,依然具有现实指导意义。”近日,这位“诗人外交家”在北京家中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周南印象

  老人淡淡地告诉我们,当年在谈判期间,所有人都像上了弦一样地工作。临近回归前几天,他被诊断出严重胃病亟须手术治疗,但他却向医生表示,“就差十几天要回归了,一切等回归后再说。”就这样他一直坚持着,直到仪式结束才安心回到北京接受手术。因此他落下了反流行性食道炎的病根,回京后要长期服药疗养。

  当年搞“地下学运”的时候,连续熬夜工作是常事,但老人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了。10年前,随着那个瞬间的实现,周南完成了国家和历史交到他手上的重任,从香港回到了北京家中,从此与诗词古书为伴,记者看到正是这样一种“无案牍之劳形”的诗人生活。

  10年来,周家客厅中高如城墙的古书,和那只活泼可爱的小狗“豆豆”,是周南夫妇退休生活的陪伴。然而,老人的一颗心却依然系在“东方之珠”之上,时刻关注着香港回归后的细微变化。

  回首当年,许多谈判时惊心动魄的细节从他平和的语调里娓娓道来,言语轻松而幽默,谈到兴浓时更是哈哈大笑。他告诉记者,最近一次故地重游是在2005年11月18日中英联合声明生效20周年和基本法颁布15周年之际,接受中华总商会的邀请,就“中英联合声明20周年回顾与前瞻”的主题作了专题演讲。在纪念活动上他终于看到了当年一起推动香港回归工作的老朋友。

  周南其人

  他是香港回归全过程的见证人,先后兼任中英“香港回归”谈判、中葡“澳门回归”谈判中国政府代表团团长,中英联合声明草签人——他是此次回归系列报道中,我们在中国大陆最重要的专访对象之一。

  周南,原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外交部原副部长,祖籍山东曲阜,1927年出生于长春,1946年就读燕京大学并加入北平地下党,期间坚持开展学生运动。1950年,曾奔赴抗美援朝第一线,负责战俘管理。1951年,24岁的周南被派往巴基斯坦,成为新中国最年轻的外交官之一。1984年9月,任外交部副部长。1990年1月至1997年7月出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

  在长达25年的时间里,他亲身参与并见证了香港从谈判到回归全过程。回望10年,面对凝聚他毕生外交心血的“香港回归”之作,他眼泛泪花。

  从参与中英谈判到最终回归,他从一名幕后工作者,走到台前,在谈判进展缓慢时,他挑起大梁担任中方代表团团长。在台上谈判止步不前时,他采取私人会面方式最终攻破了英方的一道道谈判防线。完成了香港、澳门回归工作后,周南卸下官务成了诗人,如今他的最大心愿是——台湾早日回归,同胞尽快团聚。

  周南口述历史

  “钢铁公司”与“铁娘子”的较量

  1982年9月23日,撒切尔夫人首次访华。当时,号称“铁娘子”的撒切尔夫人刚刚打赢马岛战争,从阿根廷手中夺过马尔维纳斯群岛。她想以主权换治权,名义上可以把主权还给中国,将来香港换一面旗帜,“米字旗”下来“五星红旗”上去,但实际上还由英国继续管治。

  1982年9月24日,小平同志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撒切尔夫人,全面阐述中国政府对香港问题的基本立场。这次会谈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谈判,用小平同志的话讲就是“定调子”。当撒切尔夫人提出有人说一旦中国宣布1997年要收回香港,香港就有可能发生波动时,小平同志指出:我的看法是小波动不可避免,如果中英两国抱着合作的态度来解决这个问题,就能避免大的波动。中国政府在作出这个决策的时候,各种可能都估计到了。他严肃地指出:如果在15年的过渡时期内香港发生严重的波动,中国政府将被迫不得不对收回香港的时间和方式另作考虑。

  这次会谈打下了撒切尔夫人的气焰,她走下人民大会堂东大门台阶时穿着高跟鞋摔了一个跟头。中国是礼仪之邦,我们对她客气,留点面子,新闻片里没有这个镜头。

  英国的“铁娘子”顶不过中国的“钢铁公司”!撒切尔夫人这次访华的结果是中英双方发表了一个公报,宣布双方同意通过外交途径继续就香港问题进行商谈。

  (节选自《周南口述:遥想当年羽扇纶巾》,齐鲁书社,今年6月即将出版)

  10年前完成小平交代的历史使命后,周南回京后从公职退了下来,他不常去香港,但是一颗心依然紧紧系在这颗东方之珠上。1971年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他开始协助当时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黄华的工作。从那一天起,他的外交生涯就与香港回归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关于10年:

  立即“双普选”不符基本法

  记者:退下这10年来,您依然很关切香港的发展,您最想对香港说点什么?

  周南:香港在政治体制方面,应坚持由基本法所确定的行政主导的原则,坚持按照循序渐进和均衡参与的原则来逐步扩大民主机制。所谓立即“双普选”,是不符合基本法,也不利于维护香港持续繁荣与稳定的。

  记者:您觉得“一国两制”方针在这10年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什么?

  周南:回归10年来,从主流方面看,香港保持了政治上稳定和经济上繁荣的大好局面。基本法从总体上得到认真贯彻。经济上度过亚洲金融危机、楼市下跌、“非典”肆虐等困难,实现复苏且保持在较高位上运行,并进一步发挥了与内地经济的优势互补关系。人们的生活不断得到改善,港人对祖国的归属感也不断增强。这些都非常值得庆贺。

  在经历了“居港权案”和香港政制发展等具体现实问题的处理后,人们更深切地认识到,“一国两制”是一个完整的概念,不能割裂开来,只强调一个方面而忽略另一个方面。在国家主体坚持实行社会主义制度的前提下,特区在继续保持原有资本主义制度和生活方式、实行高度自治的同时,又必须切实维护国家的主权和统一,必须切实尊重和维护中央依法享有的权力。这是正确贯彻“一国两制”和“基本法”的一个关键性问题。

  香港良好的局面来之不易,值得珍惜。随着祖国的日益繁荣强盛,香港的发展前景良好,是有切实保证的。这是主导的一面,与此同时,也要居安思危,保持忧患意识。这些年来香港发生的许多事情都证明了这一点:不能把评价说得过满,在大家都唱白脸的时候,也要有人愿意唱红脸。

  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既要看到主导方面,也要留心非主导方面,要敢于像小平那样,正面对待客观现实。只有这样,才能对负面的东西保持足够的警惕。

  关于香港:

  小平当年指示仍有指导意义

  在记者面前,每每说起一代伟人邓小平,周南言语举止流露着无比崇敬、激动的神情。

  记者:刚开始参与谈判时,您自己有没有一个心理基础?

  周南:谈判是艰苦的,尤其最初到香港开展工作时波折不少。1990年1月,初到香港工委、新华社香港分社工作时,社里有700多人。但是经过了解,在此之前的工委主要是围着大财团转圈圈,那个时期对中下层群众工作做得不够,这方面工作没有受到应有重视。于是,我提出,上层统战工作要搞,基层工作也重要。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使我深刻了解到这方面工作的重要性,没有基层群众基础是不行的。

  其实,真正让我重视抓基层,是归因于小平的一句话。小平讲过,各种动乱因素和力量始终是存在。去到香港后,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记者:刚开始工作上一定有很多阻力。

  周南:香港曾遭英国殖民统治150年,甚至到现在,教育系统还多是英国模式,不少传媒也是受到外国的影响或控制。当时很多青年自认为是英国臣民,甚至有人说,“宁愿再让英国人统治100年。”

  再加上外部的颠覆势力,人家花了大本钱,考虑在台湾或香港中选择一个作为“颠覆大陆”的首选基地,各种条件比较后,人家觉得香港最合适。当时在最紧张的时期,香港的特务如麻,一直策反到了我们身边。别看面孔都是黄的,其实人心隔着肚皮。

  记者:所以你认为对于香港问题,始终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

  周南:香港的问题很复杂,即便是在普天同庆的香港回归十周年之际,同样也不能过于粉饰太平,小平曾多次公开跟香港朋友讲,不要以为香港回归后,一切由港人来管就万事大吉了,没有自我安慰的根据。香港还有不稳定的因素,动乱的因素,这些因素有的是香港内部的,有的来自某种国际势力的,必要的时候,中央要干预。什么情况下干预?出现动乱就应该理直气壮地干预。

  经过小平审阅后,这些话被写入《邓小平选集》第三卷,小平的许多指示,在今天仍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不能说这些话今天已经过时了。

  关于谈判:

  回首唇枪舌剑惊心动魄

  对于香港问题的谈判,中英双方耗时20余年,期间的唇枪舌剑和惊涛骇浪,如今回首依然让人觉得惊心动魄。

  记者:在当年谈判的过程中,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周南:小平同志对整个谈判进程的指导,从最初提出“一国两制”,到对谈判过程关键问题解析,再到提出过渡时期仅是香港发展的一个阶段,小平以其伟人的眼光,谋略和远见看到了香港的命运。

  记者:在哪些关键时刻小平对关键问题做出指引?

  周南:比如对待彭定康的态度上,上世纪90年代初,英国政府错估中国形势的发展,想推翻中英协议。彭定康单方面抛出了所谓的“政改方案”。当时邓小平一针见血地指出:“英国是以搞‘政治民主化’入手,企图在回归后延续其对香港的管治,这是对中国主权的挑战。”他要求中方人员“一定要坚决顶住,一点都软不得”,“在主权问题上一分一毫都不能让步,更不能说一寸”,“如果他们一意孤行,我们就另起炉灶”,“我1982年同撒切尔夫人讲的,在必要时在另外的时间和采取另外的方式解决香港问题,今天仍然有效。”

  另一个是关于驻军问题。在一次公开接见香港各界人士时,香港记者拍完照片要离开,小平叫住他们:“你们先不要走,我要讲几句话。”他说,为什么英国在香港实行殖民统治的时期可以驻军,回归、成为中国自己的领土了,反而没有权驻军,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小平一生气、一发火,英国人才不敢再提了。正所谓:“文王一怒而安天下”。

  关于小平:

  对其逝世港人悲痛扼腕

  在香港回归谈判过程中,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方领导人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魅力,给香港人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象。他们也从这个过程中,最深切地感受到了祖国的力量。

  记者:您说过,香港问题最终能达成协议是因为国家的实力和“一国两制”的思想对头。

  周南:这是小平同志总结的。事实上,早在香港回归前一段时间,大量海外移民就有过一个“回港”潮。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个是内地经济在蓬勃发展,没有像一些西方人士预测的那样出现衰落。第二,看到我们是认真实行“一国两制”,不是假的。第三,看到我们同彭定康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而且取得胜利。

  记者:回归之前小平的突然去世,应该是您最难过的时刻。

  周南:1997年2月,那天晚上,我已睡下,突然接到北京发来的急电,告诉我们小平逝世了。我们连夜布置灵堂。一连几天,众多香港市民赶来吊唁,一见灵堂,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在门口就下跪叩头,还有的知道小平吸烟,便买了好烟,放在灵堂之上。后来,我们拍了录像,做成带子带回北京送给邓办,邓家的几位子女都要了一份。

  记者:香港回归十年,小平却从未踏上回归后的土地,这是不是一个遗憾?

  周南:小平生前,我曾当面转达港人希望邀请小平访港的愿望。1992年小平“南方讲话”,我从香港赶到深圳。见面并合了影,我当时说:港人都期待着1997年回归的时候,在香港看到您,希望您届时能到香港访问。小平说:“好哇,好哇,还要继续奋斗啊!”

  关于晚年:

  台湾统一事业是最大牵挂

  周南家中会客室的墙上,除了一幅他陪小平会见客人的照片,还挂着南宋书法家宋琚的条幅和一幅明代文征明的绘画。这是台北故宫的复制品,女儿前两年去台湾开学术研讨会时买回来的。临别时他指着这幅来自宝岛台湾的书画说,如果有机会最大心愿是能到台湾走走看看。在老人心中,未竟的统一事业和盼台湾回归的心愿,是他眼前最大的牵挂。

  记者:一辈子从事外交工作,退休后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周南:世界上大多数地区都去过了,现在年龄大了,别的地方不想去了,只是想去宝岛台湾看看。

  记者:给我们回忆一下您在从事外交工作中的趣闻?

  周南:会议与酒宴是外交工作的重要场所,在联合国大会期间,经常100多个国家在密集的时间内举办酒会,出于一种外交礼仪,也让伙伴国家了解中国政策,我们经常开着车在纽约城里,在一个国家的酒宴上寒暄几句,又不得不继续奔赴另一个酒会。有趣的是,常常在一国酒宴上见到的陌生客人,却在别国酒宴上频繁相遇,因为大家都在赶酒会。(柳建云、刘彦广)

  来源:广州日报

  转自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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