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副小会”陈静 供图
在街上做宣传陈静 供图
当你在街头遇见那些举着海报，为“超女”、“快男”拉票且名称各异的“粉丝团”时，是否想过他们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子？他们是否真如镜头前那样疯狂？
她，“超女”许飞粉丝团陕西“飞碟”的副会长，在单位是资料员。她，陕西“飞碟”的经济后盾，一家企业的中层。她们都是“粉丝”……
当遇见小寨十字天桥上那些举着海报，为超女、快男拉票的名称各异的“粉丝团”时，很多人对他们的行为不理解，是什么让他们甘心付出？他们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子呢？他们真的如镜头前那样疯狂吗？
当杨丽娟老父亲的一份遗书摆在世人面前时，在对这个“追星”悲剧扼腕叹息之余，很多父母对孩子“追星”的行为产生了恐惧。
可“粉丝”这样说：我们也不理解杨丽娟，正如你们不理解我。
人物：陈静
年龄：21岁
职务：陕西“飞碟”副会长（人称“副小会”）、骨灰级飞碟
特点：飞碟里的拼命三郎，组织能力超强
陈静出生于1986年，2006年大学专科毕业并参加工作，踌躇满志的她在单位只是一个小资料员，但是在粉丝团里，她却“统治”着50多个、年龄跨度从十岁到六十岁的“飞碟”，她的身份是超女许飞粉丝团“飞碟”副会长，被大家昵称为“副小会”。
20岁当上“副小会”
陈静走到你面前时，你不会想到她会是在街头卖力拉票、演唱会上嘶声呐喊的“疯狂粉丝”，在人群里，你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她不爱说话，也没有特别的行为方式，穿着普通，充其量算是一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小女生而已。
2005年夏天，陈静还是混在周笔畅粉丝团里的一名“伪粉丝”，到了2006年超女海选的某一天，她的命运被改变了，一个反穿背带裤的选手许飞走进赛场时，她说自己当时的第一感觉是“我要给这个人拉票”，之后，她变成了“飞碟”。
西安市自发加入他们“飞碟”组织的有50多个人，经常出来活动的有20多人，因为是自发组织，每次的活动，都需要有人统一负责，料理具体事务，拉票等活动总冲在第一线、颇具“领导”气质的陈静自然成了飞碟们的领头人。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领导，大家都这么叫罢了。”陈静有点不好意思。在这个特殊的团体里，很少涉及利益的纷争，当领导的那个“家伙”就是要干最多活、操最多心的人。
为了许飞差点丢掉工作
在去年超女初赛、决赛的过程中，陈静自己的、朋友的、父母的手机全部变成了她的投票机；和父母家人的谈话除了“投票”、“许飞”没有别的话题；家里的电视也只能固定在一个频道——湖南卫视。
今年4月和5月，许飞两次来西安参加演唱会，按理说，这是飞碟们的盛事，是他们狂欢的日子，但也是陈静和她的伙伴们最累的两个月，她为此在单位办了停薪留职，差点儿丢了工作。
在第一时间知道许飞要来西安的消息后，陕西的飞碟们就张罗着为她的到来造势，这些工作包括：演唱会前在网上发帖，让大家知道这个消息；制作宣传、演唱会现场用的海报板、灯牌等物品；穿上许飞喜欢的米老鼠卡通服、戴上米老鼠帽子，走上街头宣传，营造气氛；为飞碟们团购有折扣的演唱会门票；和演唱会组委会联系，第一时间得知许飞的第一手信息；包车、组织飞碟们在许飞到达当天去机场接机，并准备好送给她的礼物，在组委会允许的间隙，为飞碟们安排好签名、送花、合影等环节……
5月13日演唱会当天，飞碟在小寨举行大型造势宣传，飞碟们没有预料到，当天竟然是五一长假后气温最高的一天，气温超过了35摄氏度。为了吸引路人注意、扩大活动的影响，陈静穿了一套大大的米老鼠卡通装吸引行人，在米老鼠的笑脸里面，陈静热得汗流如注，但是这一天，那套厚厚的衣服她没想到要脱下来，一直在高温下坚持了四五个小时，几个举宣传海报的飞碟难以忍受高温而中暑，晚上演唱会开始后，20多个飞碟又“飞往”演唱会现场，迎接他们的是声嘶力竭的呐喊、无法遏制的兴奋……
“陕碟”被称为拼命三郎
但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演唱会完后第二天，5月14日，飞碟们再次包车到机场，带着准备好的礼物：一大筐熟透的、洗干净的白鹿塬红樱桃，一大捧粉红康乃馨。因为13号刚好是母亲节，他们替许飞准备好了送母亲“飞妈”的礼物，在现场保安的阻拦下，飞碟们含着委屈和不舍的泪水将这些满载祝福和希望的礼物送给即将登机的许飞。“我每天都是早上六七点出门，晚上一两点回家，爸妈都见不上我的面。”这两个月陈静都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她唯一留下的感觉是“每天话说得太多了”。
5月13日，演唱会完毕，无一例外陈静和她的伙伴们全部病倒了，她本人上吐下泻，嗓子嘶哑。这时，在许飞贴吧的表现是“陕西飞碟集体失踪”。
十多天后，记者见到她时，她的嗓子还没有痊愈，她抬起胳膊，小臂上黑一片白一片，晒伤留下的斑痕异常明显。
513演唱会的造势很成功，在全国的飞碟中，他们为陕西飞碟赢得了良好的声誉，网友们把陕碟称为“拼命三郎”，陈静就是他们的杰出代表。
人物：羽碟（化名）
年龄：30岁，某企业中层、妈妈级飞碟
职务：陕西“飞碟”的经济后盾
特点：知性白领，爱写抒情小诗和亲手制作相册
已经身为人母的羽碟，知性的美丽，一袭深蓝色纱裙，白色的大提包，款款地走到陈静面前，对这个小妹妹，她先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对记者说明了来意：“媒体对许飞有过负面报道，我来主要是想了解此次采访的方向，帮陈静他们把把关。”
爱她，我们无怨无悔
我为了能给飞买到花，送上花，我把一年的眼泪都流完了……为了找把花送进来的途径，我绕着体育场从南到北满场跑，好像脚不是自己的了……到了北门保安不让递，我哭着一个个求保安，管一个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叫哥哥……
抱着花一路狂奔，一次次被保安推搡……当听到飞温暖的声音，我被保安重重地推倒了，绝望伤心瞬间吞没了我。眼泪潮水般爆发，谁能想到甜蜜后就是如此的剧痛，马上不敢再看舞台上的飞了，坐起来把脸埋在花里，让眼泪流个痛快……
——— 选自羽碟《西安演唱会回忆录》
凡是看到这一段文字的人，都无法理解羽碟的这种“痴情”，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这个问题摆在这两位骨灰级飞碟面前时，羽碟说：“许飞其实就像我们的一个朋友，我们只是爱护她，希望她在自己的道路上发展得更好。”
“看，这张照片是她长头发时的照片，漂亮吧！”在记者翻看羽碟亲手制作的许飞相册时，羽碟在旁边微笑地讲解每张照片的来历和拍摄环境，随意翻到一张照片，她都能说出名堂。所有的照片都用荧光彩笔细心地勾勒了边框，旁边配有歌词或者羽碟自己写的抒情小诗。
记者满带惊异地看完这本精致的相册时，她说，许飞看到这本相册时也是同样的表情，她很高兴，其实，每个飞碟的电脑里都有1000多张她的照片呢。稍后，又带着遗憾说，许飞一点儿也不上相，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呢！
她成为超级巨星时我们就不用这么累了
大多数时候，飞碟们在贴吧里的谈话、电话、发短信的内容是和许飞没有任何关系的，她，只是他们走到一起的一个媒介。
对人们认为的“疯狂拉票”、“疯狂造势”等行为，羽碟说：“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她在她喜欢的音乐道路上越走越好，我们会尽我们所有的努力！”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亲戚朋友尚且难以得到如此关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为何要这样无私地帮助她？是不是许飞身上有飞碟们自己的影子呢？“没别的原因，就是喜欢她，因为她很单纯，我们希望她更好。也可能她身上有我所没有的坚强、毅力吧，我这个人总是没有耐心，不够坚强。”陈静说。
如果许飞将来大红大紫、功成名就，成了超级巨星时，不再需要粉丝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帮助，他们会怎么样呢？“她功成名就时，我们还会继续喜欢她，但那时，我们就不必像现在这么辛苦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接近她，远远地看着她就行了，就放心了。”羽碟说。
在飞碟们眼里，他们爱着的许飞是单纯的、不断努力的、充满梦想的、美丽的、歌声动人的，甚至她的小缺点也是那么惹人喜爱。
付出与回报，哪个更多？
大家都认为，粉丝们做的这些事情，付出的一定比回报多，甚至有些人觉得，他们几乎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因为他们不是职业粉丝，拉票也好，演唱会造势也好，没有人给他们工资，除了演出公司和明星本人，也没有几个人念他们的好。从表面上看，他们的确什么也得不到，但正是他们抱着什么也得不到的心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时，他们还是得到了很多。
一张VIP＝陈静一个月工资
如果说付出大量的体力和脑力劳动还让人能理解，飞碟们付出的大量金钱就令人不解了。
513超女演唱会的VIP门票为800元，作为骨灰级飞碟，陈静和羽碟自然一定要买这样距离舞台最近的高档票。“一个月工资。”陈静说：“一般演唱会组委会可以给我们打6折的，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天天往组委会跑都不行，只给大家买到了9折票，720元，我一个月工资就不到900块。”
除门票外，接机、送别到机场要包车花的钱，以及制作灯牌宣传、海报、租米老鼠制服等，513演唱会总共花了1000多元，陈静说，是50多个飞碟分摊的，每人25元。“我的工资都买了VIP票了，就问我妈要钱：妈，借我25块钱，下个月还你。”陈静说。
为了组织好这两次演唱会的造势，陈静差点丢了工作，羽碟和老公冷战，她们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能得到什么她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可她们的确得到了，这些也许是非粉丝们想得到而可能无法得到的。
做粉丝锻炼了组织能力
陈静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成为飞碟们的“副小会”，并且已经在全国的飞碟中小有名气了。
经过去年的拉票大战和今年的演唱会造势等一系列活动，陈静已经从一个初出大学门的小丫头变成一个稳重、有耐心的“小女强人”。
她知道哪里能买到最便宜的海报，怎样跟正学街标牌店的老板们砍价；她还知道如何兼顾每个飞碟的心愿，在去机场接机时照顾好最小的、年仅10岁的小飞碟；更能明白如何给本无组织、无纪律的飞碟安排最适合的工作，让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干出样子；她也认识了各个演出公司的工作人员，知道如何才能买到最低折扣的演唱会门票；她克服了心理障碍，站在小寨的天桥上，大声地向过往的行人拉票……
总之，在飞碟里，陈静成长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具有领导风范的大人了，她站在那里，你能够感觉到她的“小宇宙”在慢慢扩大。“以后不管在哪里，这些经验都是我的财富，不过，它们确实是意外之财！”陈静有点不好意思。
有飞碟的地方就有朋友
“只要有飞碟的地方，就有朋友。”羽碟说，不管到哪个城市，见到飞碟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可能下车之前，他们互相还不认识，也没有联系过，可是见面后，他们立刻能找到共同的话题，变得像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陈静在五一期间去杭州玩时，尽管和当地的演唱会并没有关系，但她还是受到了当地飞碟的欢迎，住在飞碟的家里，参加他们的活动，杭州飞碟带她到处玩，当免费的导游。
在西安的飞碟为许飞的演唱会造势时，外地的飞碟会寄给他们需要的海报、CD等物品帮助他们，甚至，在他们经费紧张时，会号召大家捐款，共同将演唱会办好。
单纯而美好的友谊，如同深秋的蓝天，不染一丝尘埃。“可能是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吧！”羽碟这样认为。
记者手记
粉丝，是一种生活态度
采访完陈静他们，我感觉自己很羡慕，甚至有点想变成飞碟。当然，我不是羡慕他们得到的那些，而是他们生活的方式：永远积极的，心中充满希望的。“现在也有职业粉丝，我们绝对不是。”羽碟介绍说，所谓职业粉丝就是明星们花钱雇用的粉丝，这些粉丝们所做的工作和飞碟们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会有不菲的回报。在沿海城市，职业粉丝很流行，忙一场演唱会月入数千，但在陈静和羽碟看来，这种粉丝行为是让她们不齿的、鄙视的。“如果许飞给我们掏钱，让我们做这些，我肯定就会对她这个人有看法。我们虽然没钱，可是我们坚决不会为了钱。”说到此处，羽碟有些激动，“我们每个人都会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在谈话中，羽碟和陈静不断地说许飞对飞碟们的好：从来不扔飞碟们送的礼物，哪怕花蔫了也舍不得扔掉；把羽碟送她的玉坠挂在吉他上……在其他超女的贴吧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觉得，不论是陈静或是羽碟，甚至其他的粉丝，他们都在抱着一颗感恩的心生活，而现在我们缺少的，正是如此。
正如羽碟所说，飞碟们的生活状态都是积极的，他们朋友很多，在遇到困难时，哪怕是一件小事，总是会有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飞碟发短信或发帖支持他们，生活对他们来说总是很温暖，充满了希望。
很想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他们的生活状态，我觉得应该叫做“信仰”，不是对“明星”的崇拜和信仰，而是在这种对“偶像”喜欢的感情下，他们的生活似乎被一种向上的东西统治，其他的琐事也变得无比简单，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变得和睦，人生的状态纯粹而有诗意了。
在没有信仰的环境里，也许，人们真的难以理解粉丝的疯狂。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 狄蕊红 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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