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移民”带来的喜与忧

　　荆楚网消息（楚天金报）（记者 彭鹏 图/记者 万多实习生胡晶玉）一尾鱼苗，一粒种子，一枝幼芽……只要把这些生物的活体装进一个普通的饮料瓶，就能带着满世界跑。于是，越来越多的“生物移民”出现在原本不属于它们的地方。

有的迅速繁殖壮大，甚至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平衡；有的则生命短暂，成为匆匆过客。形形色色的外来物种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几分钟就能让猎物变成一堆白骨

　　凶猛食人鱼被实施“冷冻死”

　　“长着锯齿般锐利的牙齿，一旦嗅到有血腥味的猎物，就会疯狂无比，用它锋利的尖齿，疯狂地撕咬，几分钟的功夫，猎物就只剩下一堆白骨。”提起食人鱼，曾亲眼目睹过它们进食的武汉东湖海洋世界水族馆馆长刘仁俊至今仍记忆犹新，这种原产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的鱼，性格极为残暴，仅在巴西的一个州，每年就会有超过1200头牛被它们吃掉。

　　这种被称为“水中狼族”的鱼类，引起了国内各水族馆的兴趣，武汉海洋世界作为观赏鱼，当初从广州买进了145条小鱼苗。

　　可就在食人鱼出现没多久，有关专家就提出了担心，食人鱼繁殖极快，国内没有天敌，一旦流入河流，就会大量地“屠杀”水中其他的鱼类，对生态平衡带来严重的危机。于是，尚未“站稳脚跟”的食人鱼在全国遭到封杀。

　　“食人鱼一旦离开18℃以上的水温，就会自动死亡；而且它们一直在封闭的环境中喂养，根本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刘馆长一直反对把食人鱼全部杀光。他认为，食人鱼只不过是本性凶猛的鱼类，就好像陆地上有老虎、狮子这样凶猛的动物一样。

　　就在食人鱼实施“冷冻死”的当天，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工作人员捞鱼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几条在地上，刘馆长便顺手捡了起来，谁知手中的鱼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翻身咬了刘教授一口。顿时，刘馆长靠近大拇指的一块肉就被咬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伤口过了两三个月才愈合。

　　现在，为了供游客观赏，不少水族馆引进了食人鱼的近亲———不具有杀伤性的“淡水白鲳”取代食人鱼展出。

　　使用重金属或氰化物“捕获”

　　珊瑚鱼他乡难享“天年”

　　“在武汉出现的外来水生物种，要么是研究部门引进的优良品种，要么就是花鸟市场、展览馆以‘观赏’的名义引进的。”武汉市渔政处水产野生动物保护科的李忠心说。

　　在武汉东湖海洋世界水族馆，有一群身形敏捷、颜色绚丽的珊瑚鱼，非常招游客喜爱。不过，刘仁俊告诉记者，别看它们游得自由自在，可多数都活不过三个月。

　　原来，来自亚马逊河流的珊瑚鱼，多生活在珊瑚礁周围，因生活形态的不同，它们有的栖息在珊瑚的分枝间或礁洞里，有的在珊瑚礁上巡游，有的则攀附在海扇或海鞭上。遇到危险时，珊瑚鱼们就会马上藏进珊瑚礁躲避敌人。所以，想捕捞到它们，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打捞起这些鱼，很多渔民就使用汞等重金属物质，或者氰化物喷到珊瑚礁上熏晕它们，待其自动浮出水面，再捞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这样一来，每条珊瑚鱼的身上或多或少中了毒，体内毒素累积较深的，顶多能再存活三四个月。为了挽救这群鱼儿的性命，水族馆也曾尝试通过经常给鱼缸换淡盐水，加快鱼儿体内重金属的排出，但收效甚微。

　　“没办法，鱼身体内重金属的毒很难去掉，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它们生前尽量让它们吃好。”每次眼睁睁地看珊瑚鱼死去，刘仁俊都痛心不已。

　　自然界弱肉强食不讲温情

　　“红魔鬼”繁育后代杀机重重

　　不论是作为观赏还是科学研究，每次引进外来物种，都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贵的上万元一只，比如企鹅；便宜的也要大几百元。如果能让外来物种在武汉的环境下繁育后代，就会大大减少这方面的开支。

　　来自哥斯达黎加的“红魔鬼”是武汉的观赏鱼类中，为数不多可以繁育后代的外来物种。它们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繁育方式———口孵，小鱼都是从鱼妈妈的嘴里“蹦”出来的。

　　得知“红魔鬼”要“生孩子”，刘仁俊激动不已，可是随之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万分失望。鱼宝宝生下来以后，尽管“父母”一刻不离地守在它们身边，但仍有其他的大鱼来“偷食”。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鱼妈妈竟然常常认不出自己的宝宝，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吞下几条自己的孩子。如此一来，能存活下来的幼鱼就寥寥可数了。

　　于是，他想办法用一根长长的吸管将鱼宝宝们导入另一个单独的水族箱里喂养，等长大点的时候再放回父母身边。然而，这种办法让刚刚避开“他杀”危机的鱼宝宝们，又陷入了“自相残杀”的环境———同一个水族箱里，个头小的鱼儿竟然会被个头大点儿的兄弟姐妹吃掉。

　　“自然界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从来都是只认实力，不讲温情。”刘教授解释，同样一份饲料，会抢食的鱼宝宝越变越强大，而一些抢不到食的鱼儿就会在竞争中日渐处于劣势，最后被同胞吃掉。

　　在总结了失败的教训后，饲养员便把大个儿的鱼跟小个儿的鱼分开，这样，更多的“红魔鬼”就存活了下来。

　　引进的物种变“宝贝”

　　鲜鱼龙虾成湖北省支柱产业

　　眼下，很多人去酒店就餐，会点一道用肉嫩味美的清江鱼做的菜。然而，人们只知道鱼好吃，却不知它其实也是外来物种，学名美国斑点叉尾，是湖北省水产部门从美国引进的优良品种。

　　上世纪80年代初，鱼在美国当地的淡水鱼中，产量占到七成以上，不过，更爱吃海鱼的美国人，对此鱼并不“感冒”。湖北省引进了该品种后，很快养殖成功，并在省内大型水库，如丹江口水库、清江水库大面积推广。近年来，湖北省养殖的鱼按照欧洲人的口味加工成鱼片，转而出口到它的原产地美国，受到当地人的欢迎。

　　“去年，鱼已经是全省水产品出口创汇排名第二的品种。”湖北省良种实验站的易翀书记讲到养殖鱼带来的回报，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提起武汉的外来物种，当然少不了时下遍布大排档和餐饮酒楼的小龙虾。这个让武汉人、湖北人乃至全国人民都吃得津津有味的美食，已经成为湖北水产品的支柱产业，连年出口量全国第一。关于小龙虾的来历，据省水产科学研究所舒新亚教授介绍，二战时期，侵华日军里的一些学者出于学术研究的目的，从国内带来了小龙虾，事实上，小龙虾的原产地是在美国。由于小龙虾的适应能力特别强，繁殖十分迅速，很快它们就在中国找到了栖息地。眼下，除了西藏，全国都有小龙虾的“足迹”。

　　上个世纪90年代，以湖北为主小龙虾开始走出口路线，小龙虾的大量外输，据称还一度影响了小龙虾原产地美国路易斯安那州的小龙虾产业。为此，当地政府下令禁止进口中国小龙虾。这个禁令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解除。

　　草鱼曾在国外制造麻烦

　　引进物种会带来生态风险

　　在引进一些物种的时候，即便是出于美好的愿望，也可能会带来麻烦。武汉人常买常吃的草鱼，就曾在国外制造了类似的麻烦，而这只是其中一例。

　　舒新亚教授介绍，上世纪90年代初期，美国一些州的湖泊中，水草疯长，几乎堵塞了河道。为对付这些水草，美国特意从湖北省以及长江流域的其他省市，引进了一种“吃40斤草才长一斤肉”的食草鱼类———草鱼。进入当地以后，草鱼很快就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畅通了河道，可没过多久，美国人就发现，湖里的水草倒是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可另一些以水草为食的其他鱼类也莫名其妙地死掉了。为了防止草鱼破坏原有湖泊的生态平衡，当地又不得不通过生物技术，使其丧失繁育能力。

　　外来物种这种反客为主的现象，人们常常将其称作生物入侵。因为自然界在长期进化过程中，生物之间形成了相互制约、相互协调的平衡，而外来生物的到来，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如果该生物繁殖和生存能力很强，连本地生物也会迅速被淘汰出局。在全球化的今天，生物入侵的现象已经十分普遍。

　　黑鱼，武汉人也叫它财鱼，是一种很常见的经济鱼类。但2002年流入美国的时候，却被当地称为“地狱鱼”。

　　事件的起因是一位男子为给亲属治病，从鱼市上订购了两条黑鱼。后来病人痊愈，不再需要用鱼熬汤，就把它们投放到一处水塘内。黑鱼素来吃“肉”，于是在水塘以捕食其他土生土长的淡水美国鱼类为生，而且很快以其超强的繁殖力“鹊巢鸠占”，在食物短缺的危机中，本土鱼类渐次消亡。在黑鱼灾害最严重的马里兰州，一些河流中原本繁盛的鲑鱼已经绝迹。

　　2005年，省电力公司退休职工杨爹爹在汉口西北湖钓起一条身上布满黄色斑纹，嘴部长有吸盘的怪鱼，经专家考证，该鱼名叫“清道夫”，被我国列为外来入侵有害物种。武汉的一些花鸟市场曾经有一段时间还卖过这种鱼，所幸未在湖北省造成什么危害。

　　而这个“清道夫”，当初作为观赏鱼带入我国台湾地区，也差点造成当地的生态灾难。因为它在河川中几乎没有天敌，而且繁殖力很强，每次能产下300～500颗卵，孵化率几乎达100%。在成长的过程中，它还吃掉其他鱼类的卵，使得台湾原有鱼种逐渐衰落，台湾不得不发动一场针对“清道夫”的“清剿”。

　　是福是祸要全面评估

　　物种进出口必须经审批

　　位于武汉长江三桥附近的“国家种质武汉水生蔬菜资源圃”，保存有从全国各地以及从东南亚等国家收集的水生蔬菜种资源1700多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水生蔬菜资源圃。如此丰富的资源，让不少业内人士“艳羡”不已。

　　“一个月前，一个外国留学生，试图从这里‘空手套白狼’。”资源圃的高级农艺师黄新芳记得，那天办公室来了一个穿T恤衫、牛仔裤，讲一口普通话的年轻小伙子，自称来自亚洲某国，受本国学者的委托，想从资源圃里带些莲的品种回去做研究。

　　国家的资源怎么能随便外泄呢？在被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拒绝后，这个小伙子仍不甘心，绕到后院的试验田里碰运气。

　　出于工作需要，平日里，科研人员都是头戴草帽、满身泥巴，跟田里挖藕的农民没什么两样。此人大概以为随便在田里找个人，就能帮着挖节藕带走，谁知，被正好在田里做试验的黄新芳看到，在发现他既没有两国任何一方农业部颁发的许可证，也没有专家关于引进物种的风险评估报告，于是再次拒绝了他的要求。

　　“鉴于外来物种可能对本地造成种种危害，对于物种的引进和输出，眼下，农业部制定了严格的引进审批和风险评估机制。”省水产办产业化办公室张汉中处长告诉记者，我国在对现已引进的物种引种情况进行科学评价的基础上，已经制定了引种名录，实行属地化监管。

　　目前，在我国，濒危物种被列为禁止进出口对象；已列入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名录的物种，进出口必须申报农业部审批，审批内容包括物种、保护级别、进出口数量或重量、来源地或目的地、进出口口岸、涉外合同书、进出口经营权证明书等；一般的水生动物，如四大家鱼，也要报省级主管部门进行审批；而没有列入名录的物种，必须要经过专家进行严格的风险评估，包括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会不会造成病害，经济价值如何等的评估。

　　无论如何，一些物种因为缺乏天敌或者繁殖力强常常破坏原有的生态，但也有一些物种，人们从它们的身上获得了可观的回报。引进外来物种到底是福是祸，应该从辩证的角度来看，不能简单地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