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实验
回归十年,特区的体制、管治指导思想和内部问题,很大部分带着80年代的烙印,故可以说,过去十年更多是回归前的延续而不是断裂。
不过,在地缘经济发生变化的全球化时代,我们80年代成形的这点成功经验很明显不够用。或许我们过去二十多年的经济偏食症及曾荫权特首说的深层矛盾由潜伏期到了发病期,或许我们未能因应中国和全球化的新形势与时俱进,或许我们根本没有全面准确的理解香港的成功经验,特别是政府应该扮演的角色。
自我理解受到扭曲
政府官员及商界精英在殖民地时期曾经内在化了许多偏见,现在依然渗透在特区政府的指导思想里,扭曲了香港的自我理解,并妨碍了特区政府制定合适香港的发展模式。
每年,美国的传统基金会说香港是世界上最自由的经济体,我们就沾沾自喜大肆宣扬。该基金会以保守自居,开宗明义标榜宗旨是推进“传统美国价值与强大的国防”,这样一个外国组织说我们乖,真的值得我们这么高兴吗?该组织还要警告香港,若不跟足它的自由市场基本教义派的经济教条,就会将香港拉下来,把头衔赏给新加坡。这真是令人费解的反讽,新加坡很多方面恰是香港的相反,政府以直接干预经济出名,由工业政策至公有制企业都不忌讳,税比香港高,证券监管远严过我们私人俱乐部式的交易所,若新加坡这样反可以夺冠,传统基金会的标准何在?又若新加坡从第二升到第一,是否表示香港应该开始向新加坡的某些方面学习?但不管谁第一,我们都应该知道传统基金会那一套只代表美国某一种带偏见的意识形态,连美国经济和政府政策都从来不是依它的标准来运转的,更不是为了香港的利益而设计的,用它来忽悠作秀,唬唬一些外来人也罢,不要真把它当一回事,不然别人没骗到却骗了自己,为了让一个有组织的外国势力摸头而不去解决自己的深层矛盾,走自己该走的路,做自己该做的事,那就太不像话了。
与内地竞争中的两难
另一个新挑战是地缘性的。就算在内地,地区之间也会激烈竞争,香港已不可能独占华南地区的地缘优势,一种反应是区域合作制造双赢,另一种反应是抢掉邻居的饭碗。不管官样文章怎么说,特区政府至今仍不确定该如何自处。
以建大桥连接珠三角的西边和东边这项大工程为例,从区域整体利益考虑,最优化的建桥地点可能是在珠三角中游,即广东当局提议的由中山东部跨到深圳西部、含轨道运输的深中大桥,完工时间短,环保难题较少,费用估计是港珠澳大桥的十分之一,同样可以做到便利粤西的工业产品运到粤东的海空物流港的大前提,当然,一部分物流来了香港,一部分却去了深圳。相比之下,在珠三角最下端的港珠澳大桥多浪费 ——资本的浪费、时间的浪费、材料的浪费、能源的长期浪费——完全靠汽车,没有轨道运输。可是,香港想把这份物流独占。在历届特区政府和特殊利益集团的操作下,现在是中央拍板、广东附和,深中大桥给压下来,让路给这个已成了特区政府政绩工程的港珠澳大桥,后者却因融资等问题一拖再拖,可是再不上马各方的面子都挂不住,更不用说后面一大群利益分享者会很恼火,像我这样现阶段还站在区域整体利益立场说反话,会被骂作不顾香港利益。
结 语
今年6月上旬,香港的律师会庆祝成立一百年,举办两项活动,百周年纪念杯跑马大赛及百周年志庆餐舞会,香港的文汇报标题说“律师会跑马跳舞庆百年”。对许多内地人来说,“马照跑、舞照跳”曾经是香港回归、平稳过渡的最通俗化表达。米字旗降下,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升起,两旗飘飘,见证了香港十年来不变的一面,确实值得祝贺。由现在一直到7月1日那天,香港将有不缀的庆祝活动,吸引世人再次慷慨地把目光投给香港。不过,当中外嘉宾和媒体兴尽离场后,香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前殖民地虽只是一个小地方,经营起来也不比烹小鲜易,许许多多迫切的事情等着港人去完成:基本法的落实,特首和立法会普选的实现,加强特区政府的自主性和认受性,清除政府官员及商界精英在殖民地时期吸收的许多偏见,建构香港自己的方法和问题意识、寻求符合香港的发展模式……香港一国两制的实验尚未完成,港人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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